泪水朦胧的视线中，她看不清此刻傅锦州的表情。
唯有他那冰冷直白的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
像极了一把锋利又尖锐的寒刃，完完整整的捅在她的身上，甚至不等疼痛蔓延，又连皮带肉狠狠撕下她的自欺欺人。
聂桑桑张张嘴，似乎想要冲他大喊，她明明听到他说会考虑的。
可那又怎么样？
窃听来的承诺求不到尘埃落定，再像影子的替身终究也不是本尊。
难道是傅锦州的拒绝还不够明显吗？
他已经近乎残忍告诉了她事实。
他是不会娶她的。
所以她为什么会这样愚蠢的期盼着，一向冷漠难攀的傅锦州，一个从未开口说过爱她的男人，会用婚姻的形式来抚平她泛滥的不安？
如果是苏染，傅锦州肯定会毫不犹豫，立马跪地求婚给她一场盛世婚礼。
不，苏染无需开口就能拥有傅锦州所有的偏宠，又何须卑微祈求这样的安全感。
可她不是苏染，只是勉强一分的替身聂桑桑。
一个不要脸主动攀附，被用来宣泄取悦的金丝雀。
哗啦啦的轰鸣。
是什么坍塌碎裂掉的声音。
她知道，这场梦是时候该醒来了。
聂桑桑的眼泪像是止不住了一样，每多看她一眼，傅锦州的心里就像被猫爪子挠过似的。
他蹲下身子，用冰凉的指尖擦拭着她眼里的泪痕。
“好了，过几天港城那边有场拍卖会，你去找孙志安排专机送你过去，想拍什么都可以。我一会还有会要开。”
闹剧之后，他慷慨施舍金钱的同时又变相的驱逐。也许这是他态度有所松软的表现，但却不再是她聂桑桑的慰藉。
“啪！”
含泪的眼神兀自锐利，她发狠用力将他的手打掉。
“不用了。”聂桑桑缓缓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柔弱纤细的声音疏离且坚定。
“以后我不会再来找你！”
转身的那一刻，她将身子挺的很直，像是即便跪倒过无数次，再狼狈不堪也要试图保持着最后的体面。
在她离去之后，办公室内的傅锦州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他浑身萦绕着狂风暴雨的怒气，脑海里不断回响着聂桑桑最后那句。
“以后我不会再来找你！”
向来寡淡理智的心脏满是烦躁不安。
那一天，聂桑桑是走着回去的。
从酒店到闲云美墅，距离9.8公里，花了差不多3个小时。
她的腿很酸，每多一步都很费劲，不断抽动的小腿肌肉像是在嘲笑着这都是她选的捷径。
走到门口时，聂桑桑被保安叫住递给她一个包裹。
“聂小姐！这是指名要你亲自签收的快递，前几天送上门时你没在家。”
“好的，谢谢！”她接过不算轻的包裹走到别墅前。
正欲推开铁门的动作顿住，然后，她就看到秦婉踩在她的小菜园里，趾高气昂的指挥着两个园丁打扮的中年女佣将她的菜拔出来扔了一地。
“你在干什么？！！”聂桑桑直接冲进去将人推开。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这里再不济也是北城首富的别墅花园，怎么能拿来做种菜这种低贱的用途。”
秦婉露出人畜无害的笑意，欣赏着她落魄的样子，很明显是知道了她和傅锦州争吵的消息。
聂桑桑不懂，她已经成功住进了傅公馆，为什么还要迫不及待的来这边跟她耀武扬威。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傅锦州的意思？”她沉着脸发问。
秦婉的表情僵了一下给出了模棱两可的回答。
“我的意思不就是傅大哥的意思。”
她像是极其自信，已经把傅锦州拿捏在了手里。
聂桑桑觉得有些讽刺。“呵，难道你不知道你只是苏染的替身？”
“替身又如何，反正即将被扫地出门的人是你！”秦婉轻蔑的撇着嘴。
“好，那我偏要问问他是不是这样！”聂桑桑拿出手机作势要给傅锦州打电话，秦婉脸色一变没想到她这么直接，当即给身边的人使眼色过来抢。
可说是抢手机，两个女佣不仅连扭带抓，还扯她的头发。
聂桑桑火了，顺手抄起自己平时拿来浇水的瓢狠狠锤了回去。
一时间，原本寂静的别墅充斥着此起披伏的惨叫。
“聂桑桑，你....你就是个疯女人，你等着好了，我要让傅锦州把你赶出去！”
没想到动起手来的聂桑桑又泼又不好惹，一个劲护着脸的秦婉脸色一会青一会白好不精彩，最后，在女佣的护送下落荒而逃。
乱战过后，披头散发的聂桑桑看着地上被践踏到变了形的菜即心疼又心痛。
原本，它们就因为她的疏忽不一定活的过这个冬天了。
鼻子一酸，她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因为用了力，整张脸都扯着疼。她刚刚被人挠了好几下脸，不用想也不知道，刚刚那两个女佣是多么刻意。
捡起滚落在地的包裹，她一瘸一拐的走进屋，任由昏暗的灯光将那孤独又单薄的身影拉的很长。
放下包裹找来了剪刀拆开最外面的包装。
那是一个起码用胶带密密麻麻裹了十几层的方形铁盒。
她费了好些力才将胶带全部撕掉。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薄一厚两个信封。
拆开薄的那封，翻开折叠整齐的信纸，属于聂谭那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字迹映入眼帘，几乎是瞬间就让聂桑桑红了双眼。
桑桑：
“原谅爸爸以这样的方式来跟你做最后的道别。
我知道我是一个糟糕的父亲，将人生失败的痛苦强加在你身上，恬不知耻的花着你给钱沉醉在浑浑噩噩的淤泥里，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却发现已经废掉了一生时日无多。
来找你之前，我去找过你妈妈，她说她现在过的很好，从没想起过我也没觉得亏欠了你。
你看，爱情就是这么个多一个人就顿时索然无味的东西，我倾尽所有卑微的爱了她一辈子，却始终是个寂寂无闻的踏脚石。
我想我应该是还可以撑一段时间的，但这个冬天实在是太冷了，冷到我一点也不期望来年的春天。
所以抱歉，我们桑桑已经没了妈妈，以后也没有爸爸了。
但我不再是你的包袱，你也不用再委屈自己顺从于那个男人。
我瞒着升升他妈给你留了一些钱，除去这些年你给的，还有一万块钱现金。
放心，那是爸爸自己赚的干净钱。
当然，我不是想祈求你的原谅。
如果恨我能让你重新拥有自由的人生，明朗的未来，那就带着对爸爸的怨恨和我最后的心意努力变成世界上最好的聂桑桑。”
......
原来，聂谭是自愿选择以那样的方式结束生命的。
原来，她等到了的，等到父亲变好，只是他已经没了跟她好好生活下去的勇气。
颤抖着打开厚的那个信封，骤然滑落的银行卡混着现金散落在地上，聂桑桑瘫倒在沙发上，即便用力捂住发酸的双眼，也阻挡不住眼泪往外流淌，在空荡荡的别墅里，哭到失声。
入夜的北城下了一场大雪，漫天飞舞的雪花中，聂桑桑拖着自己最初的小破箱子悄然离开了这所困了自己三年的金丝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