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玄朗看着悄无声息躺在床上的女子,心中一片酸楚,眼眶发热。
花千骨安详地睡着,她身上穿着的是孟玄朗从长留库房翻箱倒柜寻出来的一套新衣裳,她似乎做了一个美妙的梦,唇边漾起淡淡的笑意。
孟玄朗低眸凝望着她。
他的手拂过她额前碎乱的发丝。
他温柔地看着着她,像是珍惜一件易碎的瓷器一般。
他的声音轻轻的,像是怕吓坏她似的,轻轻唤道:“小骨……”
耳边不由响起御医说的话,“陛下,此女子没有鼻息,没有脉搏,”
他的手顿住了,他怔愣良久,缓慢地站了起来,转过头来,盯着御医,一字一句问:“你确定?”
那御医战战兢兢跪伏下来,“臣绝无欺瞒陛下。”
他沉默着,一步步地走到了床榻前。
他的手抚摸过她的眉眼,眼睫,嘴唇,鼻尖……
“不——!”
他猛然推开了御医,踉跄后退,一直到后背抵在墙壁上,他扶着墙面缓慢地滑下来,跌坐在地上。
他紧咬着牙齿,眼泪从眼角滑落,滴在花千骨的胸口处,灼烧着皮肤。
“为什么……千骨,你说过的,让我去接你,不会的……”
他的手再次抚摸过她的眉眼、鼻尖、嘴唇……
触碰到她肌肤的瞬间,他的指尖忍不住发抖。
“不,不,我不相信,”他的声音里充斥着慌张和无助,他的表情痛苦极了,像是陷入了噩梦之中,“不可能的,你骗朕,你骗朕!”
“怎么有已死之人,容貌如初,身体不腐,御医,你告诉朕,你见过吗?”孟玄朗厉色看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众御医。
御医哪敢回答?
他们纷纷摇头,只恨不得将脑袋埋到地下去。
众御医皆摇头:“回禀陛下,臣等实属第一次见到。”
孟玄朗伸手探向花千骨的鼻间,还带着余温,但她的心跳已然停止,她死了。
她死了,彻底地死了。
“你说谎!”孟玄朗冲了过去抓住一个御医的领子,“你们这群庸医!都给朕滚出去!滚啊!”
御医们惊慌失措地跑出去了。
屋内重新恢复寂寥。
孟玄朗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我的小骨已经死了,我不信!我绝不信!她说过,她想在皇宫休整一段时间再寻出路的,她让我去接她,她怎么会就这么轻易的就死了呢。不会的!”
孟玄朗抓着自己的头发,痛苦得脸庞扭曲。
“我不相信!”
说到最后连自己都信了,但孟玄朗想起那个大红色衣服的女子目光灼灼的拜托自己的样子,她的眼神是那么坚定。
她甚至在临别之际,拥抱了他。
她还说:“孟大哥,我等着你去接我。”
他就心痛难当。
孟玄朗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腿弯曲,用力磕了一个响头,随即便站了起来,他的脸颊苍白憔悴,神色凄凉至极,却依旧执拗地喃喃自语:“我绝不相信!”
他的小骨,她不会就这么抛弃自己的!
她说过的话一定会兑现诺言的。
孟玄朗一拳打在床沿上,他抬起眼睛,看着那个安眠的人儿,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千骨,不论多久,我都会等着你醒来。”
孟玄朗说完这句话,吩咐宫女照顾好她,便转身跌跌撞撞地走了。
上前来整理的宫女仿佛看见床上美丽毫无声息的女子睫毛颤颤,再看过去,什么也没有。
只当是自己眼花了。
一边整理一边心里默默嘀咕着,“莫非真的是天上的仙女,只是睡着了?不然怎么会有人没有心跳没有脉搏但是尸身却不腐烂的呢?”
说来,没有不八卦的人,这宫女刚来的时候,也是惊慌恐惧,任谁照顾一具尸体能不害怕呢?
只是时间久了,看着床上的仙子一样的美人,再大的恐惧也散了。
只不过灵儿永远也不会忘记自己刚来的时候,那女子满身的血污,腹部一个大洞,御医们手忙脚乱地止血巴扎的样子。
只是那血像是不要命似地争先恐后的流出来。
浸透了纱布渗出来,一点一滴落在地上,开出艳丽的花朵,一点一点晕染在洁白的雪地上。
像地狱里妖艳的彼岸花。
灵儿当时吓得浑身发软,险些晕厥过去。
幸亏御医妙手回春,总算是止住了仙子的血。
可是仙子虽然被抢救过来了,却一直未醒。
应当也不算是抢救过来吧,只是依旧没有心跳和脉搏。
灵儿也不会忘记那天头发花白的陛下脸上的焦急心痛之色,嘴唇干裂到顾不及去喝水,一直守在仙子床前,等到彻底止住血。
“千骨,千骨您醒醒,您快睁眼看看我啊,千骨!”
陛下的声音嘶哑干裂,嗓子仿佛被火燎伤了。
段觉晴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她脸上的表情平静安详。
兵荒马乱的那一天,留在灵儿的记忆里的只有那血色的花朵和陛下干哑的嗓音。
灵儿看着脸色红润的仙子,突然想,或许她并没有死吧?她只是睡着了而已?
她伸手戳了戳仙子的胳膊。
没反应,又戳了戳另外一只手臂。
还是没反应。
她再试着用力捏了捏,仙子还是没反应。忽然觉得,仙子其实并没有死,她只是睡着了罢了。
陛下不愿承认,那她帮他承认吧,或许这样陛下就会开怀一些了。
“你不要装睡啦!快点醒过来,陛下很担心你哦!”
灵儿叹息了一声,替仙子掖好被褥,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