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大一会儿，孟祁阳便穿着白色的裙装打开门，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出来了。
少年站在灯影之下，黑发及腰，肌肤白皙如玉，长长的睫毛覆盖在他浓密乌黑的眼睑上，衬得那双凤眼愈发狭长深邃，他的五官立体精致，尤其是那张嘴，比树上的樱桃都要红艳欲滴。
他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扇形阴影，衬着他乌黑明澈的大眼，宛如山涧的溪水，清澈见底，澄澈纯粹。
这样的眼睛……段觉晴不禁恍惚。
她曾经看过无数次这样干净的眼睛。
只这次尤为印象深刻。
孟祁阳站在门口冲她招了招手。
少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原本的模样。
段觉晴看了好久，才缓缓地吐了口气。
孟祁阳的眼角眉梢带着掩饰不住的欣喜。
他向她迈开步伐走过去，在她面前停下，抬起头看着她：“姐姐。”
段觉晴看着面前穿着白色裙装忐忑讨好地看着自己的孟祁阳
，突然有些哽咽。
“好看吗？”少年问她。
段觉晴低声说：“好看。”
孟祁阳高兴坏了，拉着她的手说：“我就知道，我穿白色肯定特别好看。”
段觉晴哭笑不得：“……祁阳长大了。”
“姐姐还是一样的貌美如花。”
段觉晴不由失笑。
他还是个孩子呢。
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主动穿过任何一件女装。
而今夜，他居然真的愿意尝试穿上女装，哪怕只是短暂的一个月。
这份勇气实属难得。
“你真漂亮。”段觉晴弯起眼睛，“穿女装真漂亮。”
孟祁阳闻言，耳朵悄悄红了。
段觉晴伸手替他整理了下鬓边的碎发，说道：“祁阳，你要记住，姐姐永远喜欢你。”
只是这份喜欢可能不是他想要的那种。
孟祁阳怔了怔，抬眼凝视着她，良久才郑重地说道：“姐姐放心，我也永远爱你。”
“你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姑娘。”
少年羞涩地笑了笑：“姐姐你也是。”
段觉晴揉揉他柔顺的长发。
今天许是冥冥中注定。
段觉晴很兴奋，见到穿裙装的孟祁阳，开心快乐地比自己打扮漂亮还高兴。
她让灵儿将自己托人做的躺椅拿了出来，摆在桃花树下，拉着孟祁阳一起躺在上面。
他们就像一对寻常情侣那样，享受着这样难得的时间。
段觉晴侧过身，搂住他的肩膀，把自己窝进他怀里：“祁阳，你以后想不想变回姑娘？”
“我可以变回去吗？”少年睁圆了眼睛。
段觉晴叹气：“我也不知道啊。”
孟祁阳看着怀里的脆弱苍白地仿佛树上欲缀将落的桃花花瓣，心里无由来地恐慌。
段觉晴恍若未觉。
“祁阳，我跟你讲，我最喜欢桃花。”段觉晴侧首看他，“桃花盛开的时候，粉白的花瓣铺满地面，香味弥漫整个林间，我们坐在树荫下乘凉。”
孟祁阳听得入神，点头应和她的描述。
段觉晴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这样的季节，太平盛世，百姓安居乐业，你也该娶妻生子，传承宗族香火了。”
“姐姐……我……”孟祁阳抿了抿唇，低声说道，“我只喜欢你，不想嫁给别人。”
段觉晴微愣，旋即莞尔：“我知道。那么，你愿不愿意陪我坐在桃花树下，吹吹风，聊聊天？”
孟祁阳毫不犹豫地摇头：“姐姐，你喜欢如何我便如何”
段觉晴：“……那你闭上眼睛。”
孟祁阳乖乖地合上眼睛，安静地等待着。
段觉晴又说：“我们聊点什么呢……聊聊你喜欢的吧。”
孟祁阳闭着眼睛问，“我喜欢什么？”
段觉晴笑着凑近他，落在他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他睁开眼睛，眸色潋滟，含笑望着她，似乎有些惊讶。
段觉晴笑吟吟地亲了亲他，“喜欢吗？”
孟祁阳垂着长睫，略显羞赧地说道：“……只要是姐姐，都喜欢的。”
段觉又轻轻吻了下他的额头：“你喜欢我吗？”
孟祁阳的睫毛颤了颤，过了好久，才用细若蚊蝇般的声音说：“姐姐，我喜欢你，但是我也……”
“也喜欢我什么？”段觉晴追问。
孟祁阳的呼吸急促起来：“姐姐，我也……想要……”
段觉晴看着憋的浑身泛着浅粉色的少年，笑着吻上他的眼睛，“祁阳的眼睛最美，笑着的时候波光潋滟熠熠生辉，哭的时候……”
她的语调软软的，带着诱惑的气息，“也极美，好看极了。”
孟祁阳被夸奖了一句，忍不住咧开嘴，傻傻地笑了。
他的表情太单纯了，叫人恨不得捧在掌心宠着，不舍得他难过半分。
段觉晴的心脏柔软得一塌糊涂。
她捧住他的脸，轻声说，“无论是笑着还是哭着的祁阳，都很迷人呢……”
孟祁阳的眼眶湿润了，却依旧坚强地说：“那就让我永远留在姐姐身边吧。”
“嗯。”段觉晴低喃着答应了，“永远。”
“姐姐。”他忽然叫她。
段觉晴轻轻应了一声，“嗯？”
他沉默片刻，慢吞吞地说：“我想抱一抱你……”
段觉晴笑了笑，翻了个身趴在桃花树下，孟祁阳的身上，将头枕在他的肩窝处。
孟祁阳紧紧环抱住了她纤瘦的脊背，埋头在她颈项之间，轻轻摩挲着，像是小时候那样撒娇。
段觉晴微微阖起双眸，鼻端全是他淡淡的体温。
“姐姐。”他忽然又唤她。
“怎么了？”段觉晴低声问。
“我现在好幸福。”孟祁阳低声说。
“那我也会继续幸福下去的。”
他们拥抱着彼此，谁也没有说话。
他那样贪恋眷恋着她温暖的体温，又好像是……
不甘心。
孟祁阳的心里充斥着某种渴求，渴求着得到更多。
可是她却只是轻轻抚摸着他柔软的黑发，说：“祁阳，我们睡吧。”
孟祁阳没说话，但仍旧将她紧拥着，没松开分毫。
“我们在这里睡觉。”段觉晴躺在他的身上，听着他心脏跳动的声音，心情愉悦地哼唱起歌曲。
“好。”孟祁阳闭上了眼。
“我们一起睡呀~”段觉晴又说。
孟祁阳没吭声。
段觉晴歪着脑袋瞧了他一会儿，伸手抱住了他的窄腰：“祁阳是世界上最好的。你长得这么俊，以后必定有很多人喜欢你。”
她的声音渐渐的低不可闻。
少年搂着怀里体温渐渐冰凉的女子，哭声低不可闻。
后面越来越压抑，最后轰然爆发。
像是
积攒了几千年的悲伤与痛苦，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他哭得像个无助的孩童。
又像是失控的洪水，瞬间席卷了他的整个人生。
那一天，蜀国的皇宫众人看着白色裙装少年帝王哭的一塌糊涂，撕心裂肺，像是将自己的生命都哭了进去。
皆是震撼莫名。
从那以后，蜀国上下无人不晓——
那是一个雨夜，天空电闪雷鸣，狂风大作，暴雨滂沱。
刚及冠的少年帝王抱着已经死去的护国夫人躺在桃花树下的躺椅上。
他们相互取暖，他们一直抱在一起，没有松开。
少年帝王哭着喊着要和他的姐姐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你不要离开我，姐姐……”他说，“祁阳怕……”
“你说过的，答应过的，不离开我，姐姐，你怎么可以骗我。”
桃花纷飞，花瓣落在他们的身上，像是为他们披上了一层雪纱。
晚间突然而至的大雨冲刷着他干涸的泪水，浇灭了他原本炽热的爱慕，却也同样滋养着他那颗被鲜血浸透的心灵，使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疯癫可怕。
雨水将两人的身体浇成冰凉，少年帝王仿佛在那一天也一同死去了。
他不愿将护国夫人下葬，却抱着已死的护国夫人拜堂成亲，举行了一场举国闻名又盛大荒唐的冥婚。
日日夜夜酣睡身旁。
抵足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