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段觉晴又悄悄溜了回去。
这次她换了一套新裙子，穿着嫩黄色的短袄，系着鹅黄色的围脖，头顶梳了个简单利索的圆髻，插着玉步摇。
她戴上金簪，打扮得花枝招展，活像是个漂亮的人间女子。
长乐见了她的装扮，顿时瞪大了双眼，眼圈又是一阵发烫。
段觉晴冲着他甜甜一笑，“我这样好看吗？”
长乐愣怔地点点头。
“今天是你拆纱布的日子，也是你的苦难结束日，之后我们就可以潇洒快活了。“
长乐闻言，整条鱼又开始泛起一层浅淡的粉色，就连尾巴都漾着一层淡粉色的荧光。
最后一次看病的药仙也是惊讶不已，再看眼那大片花迹，只增不减。
第一次，他意有所指，出声警告。
第二次，他放任自流。
第三次，他习惯了世风日下。
第四次，学着如何做一个瞎子。
第五次，他已经学着进入人无我有，人有我无的境界。
第六次………
第七次………
第八次，他已经到达最高境界，随时随地地装瞎装聋。
段觉晴看着久久不动作的药仙，询问道：“药仙？”
“三公主，麻烦让让，今天拆纱布，最好保证空气流通。”
段觉晴看看水晶宫，“空气？”
药仙无可奈何，不再发一言，小心翼翼地在四双眼睛地瞩目下，一点一点地拆开纱布。
长乐坐直了身体，目光紧张地落在他的鱼尾上。
药仙小心翼翼地揭开纱布，长乐屏住呼吸看去。
只见那鱼尾上原本狰狞恐怖的伤痕，此刻竟然已经消失了大半，损伤的鳞片渐渐长好，皮肉也变得愈发洁白细腻起来。
长乐看呆了，只他还是看到一处不完美，目光瞬间黯淡下来，不敢看向段觉晴。
“呼——”段觉晴深吸一口气，紧张地注视着那个少年。
慢慢从他的额头移向眼帘处，直到露出里面清澈幽静的眸子。
少年的瞳孔里倒映出一抹耀眼的阳光。
段觉晴的心跳陡然加快。
药仙缓缓收回手，将废掉的纱布整理好，“三公主，鲛人伤已好，没老夫什么事了，先走一步。”
段觉晴点点头。
等她再回头，便看到刚刚还兴奋激动的少年心情低落整个人暮气沉沉地倚在床头，不发一言。
“怎么了？”她担忧地走到床沿边，摸了摸他冰凉的手背，“哪儿疼吗？”
长乐垂着眼睛不说话。
段觉晴皱眉，拿出袖中的帕子温柔地擦拭着他的额头。
长乐被她触碰的一瞬间，身体僵硬了起来，脑袋偏开不去看她。
段觉晴耐心安慰他。
长乐垂眸，声音闷闷地问：“怎么会呢……”
“长乐，怎么了？”段觉晴问。
长乐摇了摇头，眼眶又开始发热，“若是长乐不漂亮了，三公主还喜欢不喜欢长乐？”
此话何意。
段觉晴不理解，摸摸他的脑袋，说：“你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鱼尾也恢复如初了，我们走吧。”
长乐又瞥一眼那处伤痕，低低道：“没有。”
段觉晴不解其意，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解封后的美丽鱼尾上，一处不惹眼的鳞片少了半截，隐约有几丝血丝。并且那块地方还有些淤青肿胀。
这是…………
这种小伤口并不碍事，但长乐显然还没能完全接受。
段觉晴的心里涌出一股酸楚，鼻尖微微发酸，她咬紧牙关压抑着自己即将崩溃的心情，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长乐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眼睛，嘴巴，鼻子，鱼尾都很漂亮，是我见过最漂亮的鲛人。”
段觉晴怕他不信，微微伏低了身子，轻轻落下一吻，在那缺损的鳞片处。
少年的表情一滞，随后，他闭了闭眼，掩盖住自己眼底的慌乱，转过头来。
他伸手，抚上段觉晴的脸颊。
段觉晴抬眼看着他。
长乐抿了抿唇，轻轻地亲吻她的眉心，“长乐永远不会离开三公主的。”
段觉晴感觉他心情好点，正要说话。
感觉手掌下的鱼尾变得细腻光滑，像是………
她偷偷瞧了一眼，只若隐若现看不清楚，赶忙埋在长乐的怀里，糯糯道：“长乐，你怎么突然……”
长乐也有些无措地搂着段觉晴，他刚刚用尽浑身气力维护自己最后的尊严，但却忍不住害羞。
他把自己蜷缩成团，不肯与她坦诚相待，只闷声说：“我……不愿意给别人看，我只想给三公主看。”
段觉晴心软成一滩水，看着羞涩难当又忍不住说出大胆勾引话的少年，只觉得心头一颤。
她捧着他的脸颊，认真说：“长乐，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都不重要。”
长乐眨了眨眼睛。
段觉晴轻轻地亲了亲他的眼睑。
少年眼睫毛微颤，似乎有点害怕，却又期待，甚至还带着一丝欣喜。
段觉晴忍不住抱着他的肩膀狠狠亲了亲。
长乐睁大眼睛，耳根发红，眼里含着笑意。
心情愉悦。
段觉晴的手掌贴着他的鱼尾地方，柔柔的暖意传递到他的身体里。
长乐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长乐，你知道你的鱼尾治好了，你该怎么办？”
长乐睁开眼，认真地说道：“我想要带着三公主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不问世事，做一对神仙眷侣。”
长乐是如此说的，也做到了。
段觉晴当天，留下一封信，便带着长乐离开了龙宫。
离开了惹人烦要人讲故事的龙崽子。
二人世界的大门在向他们招手。
段觉晴看着忙前忙后的居家美男，心里一阵熨帖。
事实证明，是她夸下海口了，不是她养鱼，是鱼养她。
一座变出来的大宅子，就他们二人，隐居在山水之间。
露天大池子。
室内大浴池。
后山圈起来的温泉池。
最快乐也不过如此了。
毕竟，一龙一人鱼，还是很费宅子的。
段觉晴化身飘在池子里，夏天就是要泡在水里才舒服。
凉快啊。
降温效果杠杠的。
还飘着装点着水果点心美酒的托盘。
“阿嚏——”
段觉晴打喷嚏，摸摸鼻子，怎么回事，有谁想自己？
难道是那两个小龙崽子又惦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