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当初拼死拒了那门亲事，女儿也不会遭受这么多罪。
如今更是性命攸关，他们怎么能够不愧疚不自责。
"嫋嫋，是阿父对不起你，是阿父害了你呀"程始一脸悔恨，泪水簌簌而落。
守着的程氏兄弟闻言也纷纷抹着泪。
“嫋嫋，从前是大母对不住你，老神仙啊，老妇愿意用”
萧元漪看了眼一旁的胡媪。
对方赶忙搀起就要坐地哭嚎的董氏，劝慰道：“夫人，病人最需清静，我们不若回去，给小娘子腾开地方，说不得就早日退热醒过来。”
董氏看眼床上自己从前最是厌恶的孙女程少商，又看了看一旁围着的程氏夫妻，走到自己大郎身边，“大郎，你也切莫要伤心，嫋嫋没了这个夫婿，还有千千万万的儿郎等着她挑，只是现下有些伤心难过罢了，大不了到时候，她订亲，我们再办一个宴会赚回来礼金就是了”
“我们走吧。”
“好好，我们走，我去问问老神仙，一定会有指示的，嫋嫋定能醒过来。”
“女公子福大命大，定会无事的。”
程少宫看了眼搀扶离去的大母二人，心中恨恨，只觉那凌不疑当真是欺嫋嫋至此。
出生时，他没有选择，最近一段时日，他总在想，是否当初若是自己被留下来，嫋嫋跟在父母身边，也不会像如今一般。
她最怕被人抛弃丢下，如今她心心念念最最喜欢的凌不疑还是弃了她。
虽说凌不疑在满族尽灭的仇恨前，儿女情长算不得什么。
但嫋嫋终究是被抛弃了。
他想起，嫋嫋曾问过自己，阿母打着为自己好的旗号，是不是因为她不够好，所以要她做这做那。
因为她不够好，所以最先被舍弃。
因为她不够好，所以打着为她好的旗号要她做这做那。
她问他，阿母为什么不喜欢她？
程少宫心中一酸，只觉得胸腔里面像塞了棉花似的，堵得厉害，却又无法言语。
他只能用力闭上双眼。
程氏夫妇离去之后，程姎一行人也都散去，偌大的房间内只剩下程少宫兄弟二人、段觉晴以及莲房。
“兄长，当日若是我被留下来就好了，嫋嫋就不会”
程颂看着陷入自责的弟弟，也不知道说什么话好。
他犹记得，初见那个活泼好动聪明伶俐的小姑娘，上元灯会蹦蹦跳跳看花灯的小女娘，如今不过一年时间，便形销骨立意志消沉，高烧不断浑浑噩噩地躺在病床上。
他怎么会不心痛。
他日盼夜盼等来的妹妹，不曾受父母庇护，好不容易寻到真爱却换来这样的结局。
“嫋嫋，最怕被抛弃了，可是凌不疑”
“还是抛弃了他。”程少宫接上去，话语里的自责愧疚止也止不住，“次兄，当初若是我被留下就好了，嫋嫋就应该快快乐乐地呆在阿母身边，兄长爱护，父母庇佑，不会被人欺凌，也不会因郎婿抛弃至此，世间儿郎多的是，何必”
程颂拍了拍弟弟肩膀，"你已经很好了。"
程少宫却是摇了摇头。
他的妹妹是可爱活泼，聪明伶俐，古灵精怪的小天使，如今却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都怪他们不争气，不能保护妹妹。
若是他有足够强大，若是他能够独挡一面，妹妹就不会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他真的很想去找害妹妹至此的凌不疑算账，可是他做不到。
凌不疑身负血海深仇，于家国大义总是无错的。
“阿兄，我只是不明白为何倒霉的总是我？阿垚很好，我的运气从来就不好，我怕错过阿垚，便再也遇不到比阿垚更好的人了。”
“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独独要我为了家国大义牺牲自己的姻缘？”
“阿兄，所有人做选择的时候，我总是被抛下的那个”
与父母分别15年的小姑娘长的很好，虽然学问不行，但是胜在乖巧懂事聪明伶俐，待人一片赤子之心。
旁人对她好，她便回馈同等甚至更多。
他还记得，少商从一开始的抗拒冷漠到后面渐渐敞开心扉满脸欢喜。
可是，偏偏在她交付真心之后被狠狠抛弃。
他做不到不恨不怨不怒。
"兄长，我想出去转转。"
程颂拍拍他的肩膀，道："别急，我们一起等，一定能把嫋嫋治好的。"
"我"程少宫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苦笑，"也只能这样了"
段觉晴躺在床上，浑浑噩噩，脑海中不停闪烁着程氏夫妻的面孔和话语，只觉心口闷闷的。
还有那页的血色屠杀。
脑海里回荡着不同人的脸。
不同的情节。
不多的记忆里，最多的便是舍弃。
还有满腔的质问。
为何是我？
为什么倒霉的偏偏是我？
为什么每次被抛弃舍下的是我？
段觉晴挣脱不开梦境，也挣不开那压的自己喘不过气的钻心入骨的痛。
“不是的，错的不是你，你一直都做的很好。”
“旁人的选择和喜爱，重要但不必要，你很好，不必改变。”
段觉晴真的很想去抱一抱她，告诉她错的从来不是她。
被舍弃也不是她的错。
她很好，真的很好，不需要改变。
被舍弃，被抛弃也罢，错的从来不是她，是做出选择的那个人。
不是她不够好，只是相比于家国大义，所有人都注定被舍弃。
“凌不疑，带我走”
“凌不疑，我和你一起”
“带我走”
“不要抛弃我”
“你说的，夫妻同心，并肩而行，为什么”
“带……走”
“走”
莲房换了一块帕子，置在段觉晴的额头上，只觉得烫的厉害，嘴里还说着胡话。
她急得直掉眼泪，只觉得心里难受的很。
本以为家主回来了，女公子便能过的比从前更自由开心，没曾想。
一波又一波。
女公子进宫学礼仪，分别的日子，她总是担忧女公子会不会被人欺负。
看着女公子越来越沉稳，做事有度，她替女公子高兴却也难过。
莲房看着高烧不退的段觉晴，心里不停地叫唤着，"女公子，你快醒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