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觉晴毫不畏惧地看向他,“所以呢?太子殿下觉得臣女应当如何?被凌不疑抛弃,每日以泪洗面,孤独终老?还是说,臣女应该断发出家?”
文子端顿了顿,“孤不是这个意思。”
“那殿下是何意?”
“孤”
“殿下,过往种种终如梦幻影,如今臣女醒了,臣女的代价已经足够多了,难道还不够多吗?”
文子端脸色一僵。
"臣女知道,殿下是在嫌弃臣女不堪,觉得臣女配不上霍不疑霍将军。"
"不是的。"文子端摇摇头,"孤并未有此意,只是孤看着你为了子晟这般折磨自己,心中不忍罢了。"
"殿下,我知道你心疼我,但你不能拿我的感情作赌注。"段觉晴道,"若是您真的心疼臣女,便请您放过臣女,也请您不要再把臣女和霍将军联系在一起,臣女不愿意"。
"你说什么?"
文子端的声音陡然一沉,"你要嫁给谁,孤管不着,可是你知不知道子晟在西北过着怎样的日子?他每日刀口舔血,只要能打仗,他一场不落,恨不得死战场上,你究竟知不知道他……”
段觉晴点点头,反问道:“所以呢?所以,殿下如今觉得我配得上霍不疑霍将军了吗?”
"程少商",文子端看着她,"你可知道,你这样说,让孤很为难。"
段觉晴嗤笑了一声,"那殿下是何打算?"
"孤的想法并非如此。"
"既然殿下并非此意,臣女便告辞了。"
段觉晴转身欲走,却被文子端一把拉住。
"你真的要走吗?"文子端的声音低哑,"难道你不想知道子晟的消息?难道你舍得下和子晟的感情,就这样孤苦伶仃一辈子?"
"殿下,臣女不是舍不得霍将军,而是臣女的心已死。"
"不可能",文子端摇头,"子晟那样爱你,你怎么能”
段觉晴冷冷打断他,“殿下,他那样爱我,我可曾对不起他?”
“不曾。”
“殿下可曾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文子端脸色一僵,“孤记得。”
“殿下当初带兵围程府时候说,现在大难临头你倒好,条理分明,头脑清楚,像个局外人一样,你可知何为共同生死、何为关心则乱?殿下应当也不会忘了,臣女是如何说的。”
段觉晴顿了顿,“我会酿酒,我能酿出全都城里最浓厚、最纯粹的酒水,我会造水车,我造的水车比匠作坊造的更加灵巧简便,能省去三成的人力畜力,我会垒窑烧瓦,我烧的瓦片跟宫里的瓦片一样坚固耐用,却能省掉一半的人力物力,有没有凌不疑,我都是一个好好活着的女娘,我也有父母手足要顾,但不能因为我是个女娘就应被人咄咄逼问,你郎婿要死了,你为何不陪着去死?不能因为我是个女娘,就应该被始终蒙在鼓里,连自己郎婿姓甚名谁、是何人我都不知道!”
段觉晴丝毫不惧,直视文子端,“你说他掏心掏肺的待我,我也愿意剖开身体,将心肝肺拿出来让他看一看,我又岂是没有掏心掏肺的待他?他救我一命,我以命相报,若今日我救不回来他,我便以命相抵,绝不贪生怕死!但若有一日我想死了,那也是因为我自己活腻了,绝不会是因为还想要和谁一起同生共死。凌不疑是我这世上最最喜欢之人,可我还是我自己!”
“殿下,臣女已经为他死过一回了,再不欠霍将军任何,还请殿下放过臣女。”
文子端还想说些什么,看着段觉晴一脸决绝的样子,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
段觉晴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身后的人,看着她的背影,脸色铁青。
她的意思他岂会不懂,他是想告诫她,不要忘了子晟,子晟他在西北过的很苦。
她把自己关在长秋宫,他以为她也在念着子晟,不曾放下和子晟的那段情。
不曾想,她却决绝冷情至此。
她的确是一个很优秀的女人,她很聪明,也很懂得审时度势,她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怎样,也明白,她自己的选择会是怎样的结局。
但是她有她的骄傲和底线。
他,一国太子,便是再心疼子晟,也不会去干预一个小女娘的人生。
她的未来,是她自己的,他不会去打扰。
"殿下,您为什么不劝劝程宫令?"
文子端摇了摇头,"孤不过是站在子晟的角度逼迫她罢了。”
“霍不将军那边”
文子端长叹一声,“孤心疼子晟归心疼,却也干不出那种强迫别人的事。”
一旁的随侍:“……”
当初带兵围程府的难道不是您吗?
这话您是一点都不觉得说话违心啊。
……
“少商,你见过子端了?”靠在床榻上看书的宣皇后,温婉慈爱地问道。
段觉晴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他又在说子晟吧?”
段觉晴没甚表情地冷声道:“过去的便过去了,唯有太子殿下生怕臣女过的太舒心,总是要提及那段往事,徒惹人不开心。”
“少商,过来。”
段觉晴乖巧地靠坐在地毯上,挨着宣皇后,“皇后,少商不过是想做自己罢了,不论从前以后,所有人只看得到那个被霍不疑喜欢又抛弃的女娘,可是少商自己,他们没有一个人看见,他们恨不得我日日以泪洗面,孤独终老。”
宣皇后温柔地摸着她头顶的秀发,眼睛里有几分无奈。
"少商,你还小。"
段觉晴抬起头,目光清澈,却带着一种让人看不透的神色。
"皇后,我十八岁了。"
"嗯,皇后知道。"宣皇后微笑,眼中有些无力。
段觉晴看出她的疲惫,伸手替她抚平鬓边散落的秀发,"皇后,您累了,睡会吧。"
宣皇后握住段觉晴的手,"睡不着,儿女也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归处,这几年,予看着他们从婴孩儿渐渐长大成人,却又不能给他们安稳的生活,心疼啊!"
段觉晴心里酸涩,"皇后,东海王在外过的比从前舒心多了,您不要多思多虑。还想吃糖吗?少商去给您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