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于断崖，往下望去，只感觉深不见底。
人若是跌下，只有粉身碎骨一条路。
峨眉派长老率先轻咳一声：“不是我说，恒山派的老小子，你未免有些太过分了，魔教余孽的话怎能全信，现下逼得人跳崖自证清白，哎，可惜了一个好苗子啊！”
“不错。”
她这话一出，其他几人顿时跟着附和。
“就算有嫌疑，也还是青山派的弟子，你这说动手就动手，实在是不妥，不妥！”
恒山派长老气得吹胡子瞪眼，冷笑道：“方才你们跟着动手动得倒快，怎么？如今人死了，你们倒是知道出来装好人了？”
其他几人面上都有着几分尴尬。
但都是经历过大场面的，尴尬也不过一瞬。
“我们那是想将人擒下，谁知他们这般有傲气……”
“够了！”林仪冷喝一声，打断他们的喋喋不休。
“说够了，就都滚。别留在这里，打扰我小师妹的安宁。”
恒山派长老立刻道：“林仪，别忘了你的身份，我们可都是你的前辈……”
“好了好了。”武当派掌门拉住他，叹气道：“咱们就先走吧，让他一个人静静。”
他又同林仪温声道：“林贤侄，此事我等皆不想发生，但事已至此，你还是多多节哀吧。”
林仪冷声道：“滚。”
几人知他情绪过激，对视一眼，各自带着自己家人马离去。
林仪立在断崖处，闭了闭眼，脑中回忆着时烟跳崖前给他比划的那个姿势。
她小时候就调皮惯了，因身体不好，师父对她又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没少逃早课，还同苏宁创了一套两人知道的手势，他见多了，也能识出几个。
方才那个手势的意思便是，晚些时候见。
他身侧的五指紧握成拳，复而松开。
小师妹，你最好真的如你所说，平安无事，晚些时候，再来同我见面。
——
岩洞中，时烟四处张望着。
谢惊梦点燃了火把，在前面引路。
“我带你跳崖，你怎一点都不紧张？”
时烟提着裙摆，跟在他身后：“你虽因为我的身份，没有对那些正道人士贸然出手，但也绝不是等死的人，若不是有退路，怎会自己走上绝路。”
谢惊梦唇角勾起：“小机灵。”
时烟朝前望了望：“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谢惊梦握着她的手：“我们从这条暗道下山，乔装打扮后，看你以后想做什么。”
时烟扫过他衣袖上那道血渍，又想起初见他时，他身受重伤的模样。
还有今晚，那些厮杀……
“我对江湖事没什么兴趣。那些人肯定也以为我们必死无疑，不如我们就淡出江湖，找处风景好的地方，平平淡淡的过日子，好不好？”
谢惊梦自然无有不可：“好。”
时烟接着苦恼道：“但我没事的事，还是要告诉下师父和两位师兄的。”
说到此处，她忧愁的叹了口气：“师兄当时虽处处维护我们，但我觉得，他应也是起了疑心的。”
谢惊梦淡淡道：“他不笨。”
只怕心中已确定了他的真正身份。
时烟只能在心中默默祈求。
希望师父和两位师兄不要同她动手。
她不敢多想到时怎么面对师父和两位师兄，逃避般的转移了话题。
“说起你的身份，你曾说，方鹤也是魔教的继承人之一，是什么意思？”
谢惊梦转头看她一眼：“你确定要听？”
“嗯。”
“也好，下山还有一段路，就当给你解乏了。”
谢惊梦语调不急不缓道：“魔教内强者为尊，历任魔教教主都会在三十岁那年，寻觅上千名孩童，将他们一百人一组，如练蛊般让他们厮杀，直到仅剩一人。”
“这般留下的人会被传授功法，尝遍百毒，以练就百毒不侵之体。”
“不少人，都抗不过试毒时毒发的痛苦。”
“如此办法，一千人能剩下一人便不错了。”
“方鹤比我早三年入魔教，他是仅剩的那千分之一。”
“原本上任教主的确想将教主之位传给他，可我来了，没了机会的他自然对我恨之入骨，多年蛰伏，让他总算有机会得了手。”
他三言两语，却足以让人想象到，那该是何等惨烈的过往。
先是百人存一。
你身边接触的每一个人，都是要要你性命的敌人。
侥幸活下来，还有生不如死的毒药折磨……
时烟停下脚步，不由攥紧了谢惊梦的手：“你……”
她轻轻咬着下唇，拂过他修长的五指，能感受到他指上明显多年握剑留下的老茧。
千言万语，最后低声吐出的却只有：“要是我能早些时候认识你就好了。”
一定会带你离开那个魔窟。
不说将你养在锦绣堆，但也一定不会让你这般吃苦受罪。
“现在认识也不迟。”
谢惊梦轻笑一声，反手握住她的手，同她十指紧扣。
“我虽登上魔教教主之位，但却深感人世无趣，不知人生有何意义，直到遇到了你。”
“烟烟。”
他低沉的嗓音在这静谧的环境中格外诱人，仿佛羽毛，轻轻拂过时烟心尖，留下无尽的瘙痒酥麻。
“我总感觉，我是因为你，才活在这世上的。”
时烟心仿佛被一只大手轻轻一攥。
她虽想不起他的真正身份。
但啾啾曾和她说过，他家主人是为了救她，才会变成这样。
他会这样一个世界一个世界的轮回，就是因为逆天保住了她的性命。
他的确、的确、的确是因为她，才会活在这个世上的。
否则，一定不用受这些醉。
时烟突然迈步，揽住谢惊梦的脖颈。
她靠在他的怀中。
嗓音被闷得模糊不清。
“谢惊梦。”
“嗯？”
“我们成亲吧。”
谢惊梦低头，轻轻一笑：“好呀。”
他从前，对自揭伤口的人十分看不上眼。
今日，亲自试验，竟能如此招惹她的心疼。
那这伤口，自揭的可太值得了。
他低头，在时烟发上轻轻落下一吻。
“成亲。等出去，找个最近的良道吉日，就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