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长公主早已听得浑身战栗起来。
她万万没有想到，害死自己宝贝女儿的，竟是自己千挑万选的女婿。
满殿的人都吃惊地看向凤景炀，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
赵贵妃呆愣了一瞬，便厉声而起：“你这个贱婢，信口雌黄污蔑皇子，该当何罪！”
“贵妃娘娘何必激动，是不是污蔑，听下去便知。”凤临渊淡淡地道。
赵贵妃正要说话，就被高昌侯一个慑人的眼神，吓得噤了声。
云熙公主和白笙则是咬碎了一口银牙。
明明一切都安排得天衣无缝，所有人都知道她与郑嫣结怨，都看到她在假山堆旁，离郑嫣尸体最近。
甚至还有上天眷顾，抓到了个受伤的丫头，那身上的伤更是被郑嫣所刺。
郑嫣身上那枚玉佩是物证，御花园中的所有人几乎都是人证。
在这种情况下，她还怎么翻身，怎么可能翻身？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个丫头难道真的看到了什么？
云熙公主按捺不住，扬起声道：“这种时候，郑小姐何必刺杀你？”
“是啊，奴婢也是万万没有想到。
郑小姐看到奴婢过来，听到奴婢喊了几声‘四殿下’时，脸色都变了，还抓着奴婢的手，问奴婢看到了什么。”
青芍似乎走进了回忆里，神情带着哀伤。
“奴婢当时没有想太多，看郑小姐伤得过重，便义愤填膺地劝她，说自己看到了方才四殿下行凶的经过，这就扶着郑小姐去就医。
奴婢还安慰郑小姐，让她千万不要昏睡过去，一定要保持清醒，一定要活着，不能让四殿下逍遥法外。
可奴婢只顾着担心郑小姐的伤口，却没有细看，其实当时郑小姐的神情早已完全变了，还一直重复着问‘你看到了？你都看到了？’
直到走出两步后，郑小姐硬要让奴婢去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奴婢只好从命，蹲下身去查看，却突然感到背后一阵杀气，回过头时，就看到郑小姐举着匕首向我刺来。
奴婢慌忙抬起手，这才堪堪躲开一击。
而郑小姐失去了奴婢的支撑，也径直滑倒在了地上。
奴婢大骇，问她何故。郑小姐凄然一笑，对奴婢说——”
青芍故意拖长了音。
白筝将众人的表情看在眼里，不由勾起唇角。
她还是第一次发现，这个一贯沉默寡言的青芍，原来是个隐藏的说书能手。
饶是最开始完全不信她所言的人，在听了她绘声绘色的讲述后，也都像是亲眼见到了郑嫣临死时的场景一般。
以至于不管她接下来说什么，所有人都潜意识地觉得，那就是郑嫣对她说过的话。
凤临澈紧紧地皱着眉，赵贵妃的脸色早已惨白。
而凤景炀，更是彻底愣在了当场。
他完全不知道，原来在他走后，发生了这么多事。
原来郑嫣这个傻姑娘，竟然会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高昌侯和平阳长公主贪婪地听着女儿临死前发生的一切，如今见青芍止了声，迫不及待地问道：“嫣儿说了什么？”
“郑小姐说，”青芍垂眸，神情哀戚又坚定，一如彼时的郑嫣，她缓缓地，吐字如兰。
“我活不成了，我这条命，他既喜欢就让他拿去吧，你若没看到便也罢了，可你看到了，我就不能留着你，去指认他。”
仿佛是在青芍的脸上，看到了当时忍着剧痛，眼里满是抑制不住着往外涌出的泪，却还是扬着笑脸，跳完了一支完整舞蹈的郑嫣。
捧着自己拼着一条腿换来的玉佩，讨好地送到凤景炀面前，说得那句，“四哥哥，你要的东西，嫣儿为你争来了。”
好像整个永定，没有人不知道，郑嫣这个傻姑娘，从来都是捧着自己的一颗真心去待凤景炀。
即便是对方杀了自己，她也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去维护对方。
高昌侯踉跄着倒退了一步，平阳长公主的嘴唇猛烈地颤抖着。
却是谁也发不出声音来。
痛到极致，原来是没有声音的。
“啪啪啪！”
满殿寂静中，突然响起了一道突兀的掌声。
只见白笙放下鼓掌的手，满脸含笑，赞赏地看着青芍：“不愧是定远侯府培养出来的人才，不仅武艺高强，说书能力更是非比寻常。”
这一句话，顿时让在场众人回了神。
的确，青芍说得再精彩，也是空口无凭，谁又能确定这不是她凭空捏造出来的？
青芍并不气恼，低着头恭敬地道：“当时的场景对于奴婢来说实在太过震撼，以至于让奴婢如今想来仍为郑小姐深感痛惜，故而讲得略为详细，大小姐谬赞。”
白筝冷冷一笑，尽管白笙如今还是一派镇定，可从她说出的话里可以看出，她的情绪已经乱了。
这点事情就受不住了，等她看到证据时，不知该是什么表情？
真是令人期待啊。
果然，赵贵妃醒悟了过来，冷笑出声：“真是编的一出好戏，费了定远侯爷不少心思吧？”
“要说心思，自然是没有四殿下费的多。请了阵法高手挪动御花园假山，将筝儿困在里面，才当真是好手笔。”
凤临渊毫不客气地出声回道。
“你说什么？”沉默许久的凤临澈顿时怒声而起，“有人在宫中滥用阵法？”
在他的眼皮底下动用阵法，无异于对着他的脸打了一巴掌。
这是一个皇帝最不能忍受的事。
白笙脸上笑意不减，眼底却更加阴寒。
白筝适时接道：“陛下，臣女不懂什么阵法，只是方才觉得奇怪，为躲那蒙面人进了假山堆，却怎么都绕不出来，吓得臣女以为，以为是鬼打墙了……”
“筝儿，不要胡说。”凤临渊温和地斥道，“天子脚下，妖魔鬼怪怎敢靠近？不过是有人滥用阵法将你困住罢了。”
凤临渊轻描淡写地提道，阵法一事，可以说是凤临澈的逆鳞。
他很清楚，只要提这样一句，剩下的事情，自有凤临澈去做。
“至于玉佩，贵妃娘娘。”凤临渊的视线扫了赵贵妃一眼，“方才四殿下说，自己自郑小姐殿中一舞后便再没有见过她，如今他的玉佩却从郑小姐的身上被搜出，此事又该如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