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云熙公主看了看位置,又拧眉道,“三公主这里若是再坐下两个人,怕是有些挤了。"
这话听得三公主一愣,探头朝云熙公主身后看去:“不就你我二人么,哪来的三个人?”
云熙公主展颜一笑:“我呀,在宫门口遇着了个人,她自称是明昭七公主的嫂子,说是想来为七公主贺寿。”
“小七的嫂子?哪个嫂子?”
温瑞殿内十分空阔,二人又都是爽朗大方的性子,说话不似一般闺秀那样轻声细语,反而有些响。
因而,她们的对话便一字不落地传入了殿内每一个角落。
嫂子?
正与凤景煊站在一起寒暄宾客的白笛闻声,秀致的眉微微皱起。
只见云熙公主摆了摆手:“你们东周这么多人,我哪认得谁是谁啊!我只是看她衣着华丽,举止不俗,看着也不像是撒谎,便将她带进来了。”
这一番话,引得在座几个皇子也跟着抬起了头。
明昭七公主的嫂子,自然就是已婚皇子的皇妃了。
可凤临澈膝下,成年且成婚的儿子拢共就这么两个——太子凤景烨和三皇子凤景煊。
但像今日这类宴席,若无赵贵妃特意下帖邀请,一般的皇子侧妃都是没有资格参与的。
这也是为什么,白筝从未在宫内宴席上见过凤景烨和凤景煊侧妃的原因。
可凤景烨的太子妃又因刚查出身孕,在太子府坐胎。
那这所谓的“嫂子”,还能是何人?
云熙公主耸了耸肩,冲着凤景烨和凤景煊大声道。
“太子殿下,三殿下,不若你们瞧瞧,这来的到底是你们二位,谁家的媳妇?”
凤景烨闻言,只牵唇笑了笑,不置可否。
倒是凤景熠饶有兴致地放下了茶杯,豆青釉的茶杯清脆脆地放在了小几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砸得不远处的白笛心惊肉跳。
“喏。”
随着云熙公主的手指过去,众人这才发现,殿门旁,那唯一没有被烛光照到的角落里,不知何时竟站了个人。
见众人都在看她,那人莲步轻移,这才慢慢走入了光亮之中。
一双绣着莲花的精致绣鞋,一袭烟紫色缂丝纱裙,发髻上簪着一枝缠丝点翠流苏,随着脚步细巧地晃动,在明暗转换间闪烁出银翠的粼粼波光,高高的额头,细长的眉眼。
模样不是特别美艳,却因眉眼含愁而别有风味。
见她出来,白笙的唇紧紧绷着,白笛则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眸。
却是白筝笑吟吟地起身,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唤道。
“表姐?”
来人这才抬起了半垂的眸子,对着白筝点头应道:“筝儿。”
“她就是……小七的嫂子?”三公主指着苏沐霄。
苏沐霄红了脸,低声道:“回禀三公主,臣女本是四殿下指名要纳的妾室,自然就算是明昭公主的嫂子……”
“你也知道你只是个妾室,进了门也不过是个侧妃,更何况如今尚未进门……”三公主心直口快,当下嚷了起来。
却被云熙公主更加激动的声音打断。
“原来就是你啊?本公主听说过!
当日在高昌侯府,四殿下抱着一个美人同高昌侯抗争,说是非她不娶,一片深情把郑小姐都打动了,答应了四殿下纳之为妾。
那美人原来就是你?
是……苏?苏小姐是么?
哎呀苏小姐,想必今儿你过来,四殿下若是知道了,定也十分高兴!”
三公主被呛了一头,见云熙公主一脸兴奋,完全没有搭理她的打算,只得讪讪地坐了回去。
云熙公主热情地拉过苏沐霄,将她拖到白筝面前:“方才听白三小姐唤了苏小姐一声表姐,不如就让苏小姐坐在三小姐这里,应当无妨吧?”
白筝放下茶杯正欲回答,就听一道轻柔的声音响起。
“公主有所不知。霄表姐同筝儿一向不和,上回在集珍楼还差点打起来,若是将她们二人安排在一处,只怕……”
白笛边说着,边走到了自己的座位前,却不坐下,只是眼神冰冷地盯着苏沐霄,一字一顿道,“不妥。”
“竟有此事?”云熙公主惊讶地道,“本公主怎么听说,是二小姐声称自己受了委屈,惹得苏小姐心疼,苏小姐又一贯亲厚见不得姐妹失和,这才为了二小姐,与三小姐起了误会?”
白笛脸色一僵,生硬道:“胡说!到底是哪个嘴碎的,在公主面前添油加醋胡乱编排!”
说罢此地无银般扫了苏沐霄一眼。
苏沐霄垂着眸子,自始至终没有看白笛一眼,只是那掩在袖中的手,指甲深深扣进肉里,也感觉不到疼。
“本公主当日并未在场,确实不知真相如何,不过,本公主倒是听说你们东周有句话,叫做——‘空穴来风’?”云熙公主似笑非笑地看着白笛。
“你!”白笛顿时气得脸色通红。
“算了公主。”苏沐霄略有些喑哑的声音响起,“我一向是个没什么心眼的人,从小到大也叫人欺瞒惯了,你不必为我说话,怪只怪我自己,识人不清。”
众人还未回味过来她的话中之意,就听她又悠悠叹了口气:“我还是坐笙姐姐那里去吧。”
说完,苏沐霄走到了白笙旁边,也不管白笙同不同意,径直坐了下来。
自始至终看戏的白筝抿了口茶,掩住了唇边的笑意。
“贵妃娘娘到——昭明公主到——”
宫人尖细的叫唱声适时出现,打破了殿内陡然尴尬的气氛。
云熙公主低头笑了笑,转身回到三公主旁边坐下。
白筝循声望去,只见华丽的屏风后头,赵贵妃牵着一个身着粉红袄裙,容颜精致的小女孩,在宫女们的簇拥下款款而来。
这一次的赵贵妃,与白筝上次见到她时一样,梳着高高的发髻,斜簪着几朵玛瑙垂流苏的簪子,仪容端丽,衣着豪奢。
可她的神情气色,却与上次见面时大不相同。
原本红润紧绷的皮肤,在厚重的脂粉下依旧显得浮肿松弛,甚至还能在明亮的烛光映照下,看出一点灰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