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小姐已经完全变了,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做出激动任性的事来。
这样想着,紫苏低低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将铜镜挪了过来。
白笛附身上前,仔细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镜子中,那个五官精致,眉眼柔媚的少女,随着她的动作一起牵唇,眨眼,灵动娇俏,一切都像与凤景煊定婚那天一般。
除了,脸上布满的可怖的疤痕。
看着白笛的模样,紫苏也有些心疼,不由出声劝道。
“小姐,大夫说了,这些都是小伤,只要勤敷药,很快就会好的!夫人又心疼小姐,小姐出嫁陪了不少好药材过来,这几日奴婢天天给小姐炖着的,要不了多久,这些伤疤……”
话还未说完,就见白笛伸出手指,按在一处伤疤上,细长的指甲突然一个用力,狠狠揭下了上头刚结的痂。
“嘶——”
紫苏大惊失色,扑上去就抓着白笛的手,看着白笛平静的神色,眼泪瞬间滚滚落了下来,哀叫着:“小姐!小姐你这是何苦啊!”
白笛垂眸,细细端详着手上刚剥下来的痂片,那暗红色的痂上还带着撕下来时渗出的鲜血,滴落在她的手指上。
“大哥回来了么?”
她淡淡出声。
紫苏按着白笛的手不敢松开,只点头应道:“回来了!昨儿便听到消息,说是到将军府了!”
“那就好。”她微微点头,唇边扯起一个微笑,“那就好……”
将军府
何氏看着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白奕樟,不断抹着眼泪。
赵氏带着几个侧室则因为连着几天哭天抢地,如今都哭哑了嗓子,跪在一旁干嚎着:“将军,这可如何是好啊将军……”
“都给我闭嘴!”床上的白奕樟一下子张开了眼睛,偏过脑袋恶狠狠地瞪着那几个跪在床边哀哭的女人,声音低沉无比,带着抑制不住的暴怒:“我还没死呢,别在我面前哭丧!都给我滚出去!”
赵氏忙顺着白奕樟的语气,瞪了那几个侧室和庶女们一眼喝道:“听到没有,都给我滚出去!”
“将军……”一个年轻些的侧室低声唤道。
“出去!”赵氏拔高了声音。
众人俱是吓得一抖,眼睛滴溜溜转了几转,纷纷起身退了出去。
这么多人突然一齐出去,差点把刚要进来探望白奕樟的白念银撞个满怀。
白念银踏进门来,手还搁在帘子上,回头瞧了那几个离去的侧室一眼,便对着屋里朗声道:“母亲且放宽心,莫要同她们置气。”
听到自己儿子的声音,赵氏眼前一亮,忙起身,上前搀扶起一旁的老夫人何氏,向着刚进门的年轻男子迎去。
只见那年轻男子一袭银色铠甲,看起来不过就是二十左右。
他的面容十分俊俏,五官端正,眉眼深邃,仔细看的话还会发现,他长得与白奕樟有几分相似。
这便是将军府大公子白念银。
要说起来,白念银虽不如妹妹白笙那般美貌,却也是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
可偏偏,他的左眉处有一道半指长短的疤痕,因疤痕处新长出的皮肤颜色较浅,与他整日风吹日晒出来的一身蜜色皮肤相比,显得格外醒目。
这道疤若是留在长相一般的男子脸上,应当算是毁了容貌的。
可偏偏白念银长得本就好看,又在战场上培养出了一般永定贵族男子所没有的潇洒爽气,使得整个人看起来倒有几分粗犷的美感。
赵氏与何氏看着来人,刚憋回去的眼泪便又涌了出来:“念银,快,快来看看你父亲……”
二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用帕子捂住了嘴,嘤嘤哭泣了起来。
见此情形,白念银深深叹了口气。
他是昨日晚上到的永定。
虽说早在一个月前,他便带着十万兵马启程回京了,可路上偏偏经过了刚发生完洪涝,还在重建之中的南镇。
看到自己一心守卫的家园被洪水淹没,自己拼死保护的百姓流离失所,白念银当即决定带着十万兵马留在南镇,帮助当地官员一起做灾后重建工作。
若不是接连收到了将军府十几封家书急召,只怕他还真要等南镇彻底恢复生气才会启程。
只是被重建南镇的事一耽搁,他回府也就晚了。
而那些个家书上,都只说将军府出了大事,却不知具体是什么事。
等他昨日回来时,才得知了白奕樟瘫痪,白笛另嫁的消息。
昨天一到家,他本就巴巴地想要过来看望白奕樟了,只是白奕樟自瘫痪之后,整个人的性情就变得十分无常,得知儿子回来,硬是要人将房门紧闭,谁也不许见。
直到今日,被赵氏何氏哭了一早上,头大如斗的白奕樟这才松了口,让白念银有机会进来看上自己的父亲一眼。
白念银安抚了自己的祖母和母亲几句,这才走上前,看着床上苍白着一张脸,连呼吸都有些虚弱的白奕樟。
“爹爹!”
他心中一痛,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自己父亲的本事如何,他是最清楚的,如今竟然栽在了不过十五岁的堂妹白筝手上,这使他极度震惊。
昨日,应付完冲着他哀哭了半晌的赵氏和何氏之后,妹妹白笙便以为他打点房间为名,与他彻夜长谈。
白笙告诉了他许多事,从白奕樟贪污二十万陷害白奕楠开始,一直到白笛被迫另嫁,这一切,都与自己曾经那个每次见面说话从未超过三句的小堂妹脱不开干系。
这让他如何不震惊!
一想起白筝,白念银的脑海里便浮现出一个瘦弱的少女,那少女性子内向,十分怕生,也十分怕自己一家。
将军府的几个兄弟姐妹里,她唯独不怕白笛,总是像条跟屁虫一般紧紧跟在白笛身后,“姐姐姐姐”的叫着。
即便有的时候被白笛利用了,也总是傻乎乎地笑着。
这样一个傻妹妹,怎么一朝翻脸,突然就变得如此心狠手辣,心机深沉了呢?
想到这里,他就觉得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