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地,周遭顿时陷入了长长的寂静。
就连那些原先在哭的府中下人们都停了下来,翘首看着凤临澈,等他作答。
凤临澈面色铁青,看着云熙公主没有任何反应,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宜妃知道,凤临澈这是在害怕,他深怕凶手就是凤景烨,所以才迟迟不发话。
同样都是儿子,她的煊儿素来更优秀,只是因为从不同的娘胎爬出来,才有了现在这个截然不同的结局。
想到这里,她悲从中来,好不容易停下的哭声又响了起来,且完全难以抑制。
“煊儿,我的儿!你死得好惨啊!欢欢喜喜的定亲日却被残忍谋害,连句全尸都不能保全!那害你之人到底是有着多么歹毒的心肠,才会这样对你啊!
对不起,对不起煊儿……都是母妃不好,是母妃没有本事,没能给你一个嫡子的身份,没能给你找个疼惜你的父亲。
皇帝有什么用啊,无所不能的皇帝,有什么用啊!还不是明知凶手是谁却不敢给你报仇,废物,都是废物!呵呵,呵呵,哈哈哈……”
宜妃说着说着,好似陷入了癫狂一般完全不听劝阻。
众人皆吓得白了脸。宜妃的贴身宫女们忙上前,努力安抚着她,让她不再继续胡言乱语。
风临澈更是铁青着脸。
宜妃的一番话,让西梁众人虎视眈眈。
如今凤景煊的身份不同往日,他可是同西梁云熙公主定了亲的,是当仁不让的西梁驸马。
现下,堂堂的西梁驸马死得不明不白,他这个当皇帝的还不为儿子做主,怕是整个西梁都不会答应。
卓毅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眼里闪过一道精光。
虽说凤景煊的死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可如果能借此时机把凤景烨这个太子拉下马,让大周彻底内乱,凤景煊也就不算白死。
想到这里,他上前一步,对着凤临澈拱了拱手,朗声道。
“陛下,云熙如今才刚定亲,夫君就惨遭横死。这素来守了望门寡的女子都会被人说成克夫,若是不查明真相,还不知道你们东周的人要怎样说她。
您也知道,我们陛下一贯最是疼爱云熙这个幺女,平素不求她别的,只盼她能有个好归宿。
可如今她千挑万选的夫君没了,你让她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我们陛下又如何安心?
本来三殿下之事纯属东周内政,我们大梁没资格说话。可如今事关我们云熙公主的驸马,本王无论如何,也要替她在这里向陛下讨个说法。”
卓毅语带悲切,言辞恳切,俨然一副关怀小辈,痛失女婿的长辈模样。
一番话,说得凤临澈骑虎难下。
正如宜妃所猜测的,他就是因为害怕凤景烨是凶手,才怎么都不肯彻查下去。
他的身边已经没有得力的儿子了——老大早早就死了,如今老三也死了,老四又疯了,老五性子懦弱,老六双腿残疾,老七早夭,老八老九实在太过年幼……
只剩下一个老二凤景烨勉强能用。且,那还是他指立的太子,是近段时日表现越发出色,堪当继承人的太子啊!
他怎么能背上兄弟的命案,成为众人眼中心狠手辣的储君?
就算凤临澈力排众议,无论如何都要立凤景烨。
可,西梁会同意么?
凤临澈的心跌落谷底,一股寒气自后背陡然而生。
完了……全完了……
凤景烨完全吓坏了,哆哆嗦嗦地不知该如何应对。
楚后虽尚能保持冷静,努力地想着对策,可一时半会,她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跪在地上的云熙公主铿锵有力地出声:“陛下,您若是不同意,那云熙就一直跪在这里,守着三殿下,守到您同意再起来!”
“你!你威胁朕?”凤临澈怒极。
云熙公主垂眸,面色平静,不知何时已经对凤临澈这个先前的“父皇”改了口,不卑不亢道:“云熙不敢,云熙只是希望陛下能,信,守,承,诺。”
“好……好……你们都好得很!”
凤临澈的手指着云熙公主和还在哭诉的宜妃抖了半天。
“陛下,本王也代表大梁,恳请陛下,为三殿下找出真凶,严惩真凶!”卓毅适时开口,双目紧紧盯着凤临澈。
凤临澈愣了一下,随即怒极反笑。
看来,事到如今,他是无论如何都要给个交代才行了。
“好,好,好!”凤临澈连说了三个“好”字。
一腔怒气没处发,他索性对着宜妃骂出声来,“宜妃!朕,朕只当你是一时承受不住丧子之痛,失了心智才会口出狂言。
朕,不与你这个疯女人一般计较!但朕也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还有你——云熙,朕说话算话!
朕的儿子惨死,朕无论如何都会查个明白!朕会亲自彻查,不管是谁,一旦查出,必定严惩不贷!”
这话说得凤景烨、楚后,乃至卓凌霄皆是心中一跳。
但他们很快调整了心态,随着众人一同跪了下去。
“陛下圣明,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是如此响亮,穿透了云霄,传到了九霄云外。
远处的孤魂仿佛也听到了。
微风袭来,卷起凤景煊身上的白布随风招摇,像是在感谢自己的父皇。
不过一夜之间,三皇子府便翻天覆地,喜事变成了丧事。
唯有府中一处僻静的角落,王琳和白奕楠还全然不知道前厅发生的事,只一脸担忧地守在门外,伸着脖子等着房里的消息。
“吱呀——”门打开了。
白奕楠第一个冲上前去,抓着刚走出来的朱伯问道:“如何了?”
朱伯正急着去开方子煎药,没空多解释,看了白奕楠一眼,只匆匆说了句“侯爷醒了,夫人也没有大碍”便走了。
二人的心这才放回了肚子里,冲了进去。
房间不是很大,却各自靠着墙沿摆下了两张床。一张床上已经空空如也,薄毯被掀开了一半。
另一张床上,白筝依旧双眸紧闭,昏迷着尚未苏醒。而凤临渊正坐在床沿,细心地为白筝擦拭脸颊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