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卓凌霄是在质疑凤景烨说的补偿一事。
“卓世子想来是专心备着云熙公主的定亲，都没听到消息。筝儿开的铺子，那可是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除了后厨，其余都被砸了个干干净净，什么也没剩下！”
白奕楠高声回道。到现在想起这件事，他还有些生气。
“是么？”卓凌霄冷笑了一声，不以为意地道，“就算是整个铺子都被砸了，也用不着得拿一万两白银来赔偿吧？莫不是侯夫人的这铺子，里头安的都是镶了玛瑙翡翠的柱子？”
卓凌霄这话明摆着是在说他们的一万两来路不正，想坐实这不是补偿，而是收买的钱。
白筝听了丝毫不生气，只平静地理了理衣袖，轻轻咳了一声，笑道：“世子殿下还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你没开过店铺做过生意，怎知重开一家铺子不需要一万两白银？
你可知这铺子重开，需要的不仅仅是材料费人工费，还有我原先放在铺子里本可以卖出去的所有高价甜点，以及这段时日损失的客户生意，没能按约送给客户的违约费，店里所有伙计的误工费等等。
我做的这生意虽小，上不得台面。可那也是我费了不知多少心思才开将起来的。如今好不容易得到了永定百姓的认可，铺子就被砸了，我的心理因此受到的打击还没算呢。
旁人不知，侯爷可是最清楚的，这几天，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光是为了养我这副身子所花的药材，都不知去了几百两。
白筝索性就在这里说句得罪的话，区区一万两白银，那还是看在对方是太子殿下的面上，打了折扣的！
世子殿下若觉得一万两都嫌多，那就请世子殿下回去细细地算一算账。别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这里胡言乱语，诬陷我大周的太子殿下！”
白筝的话太过理直气壮，那千奇百怪的赔偿理由把卓凌霄一下子堵得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殿内诸人全都听得傻了眼。唯有凤景烨已经在和白筝第一次算账的时候经历过一回了，属于在场人中唯一一个保持平静的。
同样都是听白筝算账，上次听得他心惊肉跳，可这一次，怎么就越听越舒服呢？
他有些同情地看了眼卓凌霄，忍不住心底冷笑。
这世上，他就从没见过比白筝更会算账的人了。
一旦被她讹上，不割一大块肉下来就别想脱身！
也不知道她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总是能信口胡诌想出一堆天马行空五花八门的费用来，列成一个清单让你补偿。
区区一万两白银就想为难她？简直是痴心妄想！
凤景烨想着，恐怕，就算当初自己为了讨好白筝送上了十万两，如今她也能脸不红心不跳地列出一套十万两银子的赔偿方案来，眼睛都不会多眨一下。
白筝理直气壮的样子，与此时白笙暗沉如水的脸色形成了鲜明对比。
已经不是第一次，让白筝靠着自己的伶牙俐齿逃脱了。还好今日她准备充分——
她低着头，声音轻颤：“筝儿，你这又是何必呢……”
听到这话，白筝清秀的眉微微拧了起来，不解地看向白笙。
白笙跪在那里，因为背对着阳光，整张脸都像是埋在了阴影里。
“你就一定，要大姐把证人也请出来，才肯承认么？”她的声音低哑，透出丝丝难言的怒气。
“证人？”
这两个字让白筝有些措手不及，她下意识地和凤临渊对视了一眼。
是了，从刚才白笙说出一万两银子的时候，就弥漫在心里的不安终于彻底被勾了出来。
好端端的，她怎么会知道一万两白银的事？
宋家的商行做的是面向整个永定城所有富贵人家的生意，自然不可能连最起码的保密措施都做不好。
那她和凤景烨交易的这一万两，白笙又是从何处探知到的？
凤景烨也愣住了，他呆呆地看着白笙，脱口而出道：“证人？哪来的什么证人？”
从谈赔偿开始，就是在白筝那个隔音效果奇好的茶座三楼，当时也只有自己和白筝两个人，哪还有什么证人？
可白笙抬起头，却是目光如炬地望着白筝，阴恻恻地勾起唇角：“虽然筝儿不肯承认，可筝儿身边的伙计，却是个好的。他知道自己跟的主子误入了歧途，想将你拉回正道，便将你的事，如数告诉了我。”
说罢，白笙在袖中掏了掏，掏出了一份账簿，双手托着，高高举过头顶，朗声道。
“启禀陛下，这是侯夫人所开甜点铺的账册。上头清楚地记载了，整个铺子的修缮，所有材料和人力以及延误违约的费用加起来，林林总总也不超过一千两，但太子殿下却主动送上了一万两白银。这难道不奇怪么？”
听到这话，白筝一下子绷紧了身体。
她铺子里的账簿，本该在帐房先生那好好存着，怎么会出现在白笙手里？
还未等她想明白，白笙就道出了原由：“此外，铺子的帐房李萧明也可以作证，当日，他明明白白地听到了太子殿下同定远侯夫人在甜点铺隔壁的茶楼，密谋商议杀害三殿下之事。”
听到这里，白筝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千防万防，终究还是家贼难防。
虽说为了保密，铺子的人手不是出自定远侯府就是出自宋家，且大部分还都是宋逸清千挑万选送来的家生子。
但这个李萧明不一样。他是白筝从定远侯府几个别庄里挑上来的。因为为人忠厚，学东西又极快，对数字十分敏感，而被白筝提拔作了铺子的帐房，负责记账管账。
铺子在被砸了之后还进账一万两白银的事，店里别的伙计可能不知道，但身为帐房的李萧明却一定知道。
白筝暗暗叹了口气。
也不知，那李萧明到底是被白笙收买了还是用性命威胁了。可不管是什么，如今他背叛了自己，还把铺子的账簿都拿了出来。
这次的麻烦确实有些大了，又扯上了凤景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