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沉卿的神情越发浅薄平淡,看不出丝毫的喜怒,将口腔中的小笼包细细咀嚼下咽,放下筷子,复而喝了口豆浆,拿纸巾轻轻擦拭嘴角,明明是那样再不过平常普通的流程,配着她的这张脸和气质,极为赏心悦目。
“我爷爷从小便教导我,做事要牢记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做人要切记沾沾自喜且得意忘形,今日我也把这句话送给你。”
奚沉卿拿着热手帕细细擦拭每一根手指,确保最基本的洁净,“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要居安思危,看得长远才能走得长远,你知道为什么萧氏集团的那些股东会这么好对付吗?不是因为他们有多弱,也并非我有多强,我这人从来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存在什么真正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最强者,只有不断进步向上的更强者。
戒骄戒躁、知人善用;换位思考,保持警惕;虚心听取、仔细观察;君子和而不同,君子先行其言而后从之;这才是真正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至于那些人,通身弊病很多,而打败他们的最主要的是——欲望与贪婪。”
奚沉卿的声音如同《十面埋伏》注重刚度与柔度的有效融合,每个字都充满力量和张力,长长的睫毛微微遮掩住乌黑清冷的瞳孔,看得出,她真的有把商砚衡放在心上。
商砚衡听得格外认真,深邃内敛的眸中是难以忽略的炽热,那一抹来自心底深处的折服和敬爱是骗不了人的。
奚沉卿见他如此,微微蹙眉,不免伸出手在他眼前一挥,商砚衡顿时回过神来,这样的奚沉卿真的很难不让人沉浸。
“你听到我说的了吗?”
商砚衡格外认真地点点头,“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放在心上,存进脑海里。”
奚沉卿半信半疑抬抬下巴。
商砚衡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现在已经是九点半了,我们要不要出发?”
奚沉卿摇摇头,嘴角的弧度很小,但仍然看得出那抹运筹帷幄的深不可测,“不着急,再过半小时再说,我们慢慢吃,多吃点,这样就不怕待会饿肚子了,你也多吃点,接下来可是一场持久战,虽然是一场没有营养价值的持久战,但战斗的第一声既然打响了,赢的人只能是我们。”
商砚衡眸色意味深长,“你倒是坦荡镇定惯了,你坐得住,我担心有人坐不住。”
话音刚落,奚沉卿还未来得及开口,一旁搁置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商砚衡微抬下巴,“坐不住的人来了。”
奚沉卿接起电话,听筒便是江鸣略带几分焦急的声音。
“奚小姐,您在路上了吗,大约什么时候能到?”
“我刚起,正准备洗漱吃早餐。”奚沉卿开始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商砚衡深沉的眼睛荡漾出一抹缱绻,江鸣那边俨然着急,而萧氏的那些人恐怕早就急得火烧眉毛了。
奚沉卿继续问,“你在公司了吗?”
江鸣停顿片刻,“奚小姐,按照您的吩咐,我现在在公司外面,等您一同前往。”
“嗯,我到了会给你打电话的。”
“奚小姐,您让我准备的资料我已经全都准备好了,刚刚公司内部的人传来消息,有几个股东已经闹过一遍了。”江鸣将近况汇报。
“嗯,做的很好。”奚沉卿点点头,自动忽略后半句,忽然话锋一转,“吃早餐了吗?”
说着,奚沉卿将手机放在桌子上,打开免提,正准备去剥水煮蛋,商砚衡立马将剥好的蛋白放在她的餐盘中,蛋白中一丝蛋黄碎都没有。
显然,商砚衡是知道奚沉卿不吃蛋黄的习惯。
奚沉卿微微一顿,没有多想,只是很自然地拿叉子叉起蛋白放进嘴里。
商砚衡看到奚沉卿吃下他给她剥的蛋白,眸中升起一抹难以忽视的光亮和欣喜。
而后商砚衡看了看依旧显示通话中,但没有声音的手机屏幕,看着奚沉卿,估计电话那边的江鸣已经是云里雾里。
江鸣沉默半晌道:“吃过了。”
“什么时候吃的?”奚沉卿继续问。
江鸣:“……”
“快七点的时候。”
“这么早,你是没有睡觉吗?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养精蓄锐才是关键,要注意身体。”奚沉卿微微蹙眉,下意识吃出声提醒。
“已经睡过了,多谢奚小姐关心。”
奚沉卿淡淡道,“现在刚过九点半,吃饭是早了点,不过你是快七点的时候吃的早餐,算上前往等候上菜的时间,差不多也要半个多小时,你现在的具体位置在哪?”
“就是公司马路对面二楼的蓝桉咖啡馆。”
奚沉卿瞬间不假思索,“右转两百米进入中南路,很著名的中式国风餐厅,我尝过味道很好,你去吃饭吧。”
江鸣轻咳一声,略显不自然提醒,“谢谢奚小姐的好意,我现在还不饿。”
奚沉卿的态度格外坚决,“我知道你现在还不饿,但你现在不吃的话,恐怕后面很长时间就没有机会再吃了,听我的,多少吃点,里面的老师二胡拉得特别好,那首《二泉映月》实在让人拍手叫好,之后还会有《西厢记》的节选演出和黄梅戏,你会喜欢的。”
江鸣似乎还想要推拒,“奚小姐,我记得那家国风餐厅要十一点才营业,而且您说的汇演似乎也是晚上的节目,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还是在咖啡馆里喝咖啡吧,您不必着急,慢慢来,我正好趁这个时间再把您让我准备的资料细细看一遍,免得出现什么纰漏。”
如果江鸣没有说后面的话,奚沉卿或许就答应了,毕竟她也不是强人所难的人,一听到江鸣要借这个时间去看那些压抑枯燥的资料,奚沉卿的态度便从商量的语调变成不可抗拒的状态。
“江大总助的能力我是知道的,那些资料就不必反复看了,也正因为江大总助赏脸,所以今日那家餐厅为你提前营业。”
很多人都很喜欢奚沉卿,无论男女,不仅能力出众,关键是人很好。
江鸣沉默片刻,没在拒绝,“那就谢谢奚小姐了。”
结束通话后,奚沉卿飞快在手机上敲击,显然是在联系那家餐厅的负责人。
见她放下手机,商砚衡才问,“你喜欢黄梅戏吗?”
“原本我是不太感兴趣的,不过我爷爷喜欢,后来也便喜欢上了。”奚沉卿漫不经心答,而后抬头看他,“你也喜欢?”
“我觉得扮装唱戏似乎格外有趣。”
奚沉卿直接道,“有时间我陪你唱《梁山伯与祝英台》。”
“可是《梁山伯和祝英台》是悲剧。”
奚沉卿放下手机,“其实《梁山伯与祝英台》在真正意义上也不能算彻底的悲剧,从精神层面来讲的话,”奚沉卿不继续说了,看向商砚衡,“那《西厢记》如何?”
“真的?”
“我还能骗你不成!”
商砚衡又开始了,“我看你对江鸣格外的好……”
奚沉卿只当是吃饭的事情,“等股东大会结束后,我就带你去那家餐厅。”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奚沉卿下意识问。
“我……”很明显,连商砚衡自己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奚沉卿默默往商砚衡的餐盘里放了一块糯米糍粑。
这是——粘住牙,管住嘴,别再说话了吗?!
商砚衡轻咳两声,试图把话题往重要的方向转,“萧氏的那些股东,自家企业出了这么大的事,会不会就没有余地顾及萧氏的股东大会了,会不会不来?”
奚沉卿红唇讥诮,“只能是座无虚席,正因为自家企业出了股价大跌的趋势,所以才更会来参加股东大会,试图从中得利,弥补空缺,如果赢的人是他们,那么这些被当枪使和蠢蠢欲动的人就会获得大量的资金支持,反之,在我手里,早晚他们只能给我灰溜溜滚蛋,不过,我相信,我不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