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沉卿面色格外的平静,处变不惊、从容淡定完全就是为了她量身定做,她嘴角带着浅薄冷漠的笑,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邸漫不经心地看着垂死挣扎的世人。
萧照呈的病态和偏激是有迹可循的,她虽然也感到一阵恶寒,但她并不在意,因为萧照呈不是她的对手,是构不成任何威胁的,所有罪恶的种子,她都不会给它生根发芽的机会。
但,便是我国的刑法都没有规定思想犯,没有主客观相结合的行为本身或行为表示,只是单纯的构想,都无法构成犯罪。
她就知道一定有人和戚璟一同苟合,她原本以为会是二房的人,没想到竟然是萧照呈。
萧照呈比二房的家主萧先华还要更加难对付。
她现在最想知道的是,萧照呈手里,能够完全拿捏戚璟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以她对戚璟的了解,戚璟如此自视清高之人是不可能对萧照呈一忍再忍的,所以,萧照呈手里的东西对于戚璟而言,很重要。
如果,她能拿到的话,那么鹬蚌相争,坐山观虎斗,肯定很有趣。
奚沉卿不动声色拿出电话,直接语音发送。
——“裴寂,想办法拦住戚璟十分钟。”
她将手机装进薄款米色风衣的口袋,冷漠自若的目光深深地看了萧照呈一眼,转身前往她一直怀疑的地方。
奚沉卿走路如风,随手戴上黑色大框墨镜,下到二楼西北方向,正好是“木有枝”的斜对面,顺利避开萧照呈可能会察觉的一切视线。
她正准备敲门,恰逢服务生走过来,“小姐,您好,请问您是找人吗?这厢的客人二十分钟前已经离开了。”
二十分钟前?刚好和她离开“木有枝”的时间相对应。
“好,谢谢你。”
“不客气。”
会和她想的一样吗?
奚沉卿看了眼腕表的时间,转身往外走。
戚璟从“木有枝”的包厢出来,刚走到迂回且长的廊道,不知哪里冲出来的服务生,竟然将一盆水泼在了他的身上,略微的洁癖习惯让他不得不服务生的安排下去换衣修正。
戚璟走到“山有木兮”外的停车场,原本正要按下钥匙的开门键,一抬眸看到眼前之人,瞬间顿在原地。
算着时间应该早就到家的奚沉卿,此时竟然半坐在他迈凯伦的车头位置,黑色的大框墨镜几乎遮去半张脸,盘的一丝不苟的头发也很自然地披在身后,原本里面的霜色旗袍早已换成了简单方便的宽松高腰牛仔裤和黑色t恤。
坐在别人的车头,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
但现在的戚璟顾不上这个。
她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她从来没有离开过?
但是她全身的装扮都换了个遍……
戚璟的心脏犹如山涧从山顶直流而下的汩汩清泉,他和萧照呈,奚沉卿难不成知道了?
戚璟怀着忐忑的心,勉力往前走。
他的笑意和语调都因恐惧而变得有些不自然,“奚小姐,你,还没有回去?”
奚沉卿故意装得高深莫测,沉默半晌才微摘眼镜,露出那双仿佛能够贯穿一切的眼镜,“原本是到家门口了,可我忽然想起来,盛放奥本海默蓝钻的盒子没有拿,可能这颗蓝钻太闪了,一时忘记了。”
蓝钻盒子?
戚璟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奚沉卿才彻底摘下眼镜,慢条斯理地挂在t恤的胸前衣领,“那可是由珍珠、钻石和18k金打造定制的盒子,只为奥本海默蓝钻盛放,我手里也没有比其更适合的盒子了,所以便折返回来,想从戚董手里拿走那个盒子。”
短短几秒,戚璟感觉后背的衬衫都被汗水打湿透了。
戚璟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接话。
奚沉卿从车头站起身,直接大弧度靠近戚璟,以一种压倒性的姿势,她仔细观察着他的细微表情,不肯错过每一处,她倒要看看戚璟如何力挽狂澜这副局面。
可戚璟就像是真的被奚沉卿吓到手足无措一样,便是连奚沉卿的刻意靠近和捉弄,都没让他回过神。
“戚董,你怎么不说话?”
戚璟猛然回过神,看到眼前近在咫尺的奚沉卿,顿时吓得后退两步。
“奚小姐!”
奚沉卿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戚董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戚璟很快便恢复镇定的情绪,“何来什么难言之隐,戚某只是在想,一个首饰盒子而已,何必劳烦奚小姐亲自跑一趟,你给我发个消息,我送过去就好了。”
夜色中的奚沉卿故作高深莫测,“原本是想这样的,但心头好似有一股意念驱使,仿佛是想让我看到什么一般。”
戚璟手指微动,手心都覆上一层厚厚的汗。
奚沉卿的语调直接逼近,“现在,戚董是否能将蓝钻礼盒给我了呢?”
戚璟沉默不说话,大脑却在飞速运转,企图寻找一个两全之法。
他现在只期盼萧照呈千万别出来,千万别撞上。
因为现在尚不知奚沉卿是真的知道什么,还是在诈他。
“戚董?”奚沉卿不满他的沉默。
戚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奚小姐,我好像把蓝钻礼盒给忘在里面了。”
奚沉卿弯唇浅笑,“没事,我去拿。”
见奚沉卿便要往里走,戚璟如临大敌,连忙拦住她,“怎么能劳烦奚小姐呢,我去拿。”
奚沉卿并非想要放长线钓大鱼,而是想要彻底激起戚璟和萧照呈的慌张,“没事,一起去吧。”
戚璟依旧坚持,“奚小姐还是在外面等我吧。”
奚沉卿正准备出声,一道冷凝暗哑的声音穿透夜色、打破目前的僵局。
“嫂嫂?”
听到这一声久违的嫂嫂,奚沉卿神色微僵,不用猜,她也知道是谁。
奚沉卿缓缓转过身,波澜不惊地望着眼前来人。
萧照呈不疾不徐走近,看向奚沉卿的情绪中带着浅浅的笑意,可那眼眸深处隐藏的晦暗卑劣与阴郁残忍,奚沉卿一眼便能看出。
这是经年后,她和萧照呈的第一次交手,也是她如此近距离地看着萧照呈。
他一出现,周围的夜色似乎都变得更暗了。
看样子,她还是小看了萧照呈。
看着忽然出现的萧照呈,戚璟虽不喜这个人,但比面对强劲的奚沉卿,却让他松了口气。
“原来还真是嫂嫂,我方才还以为我看错了。”萧照呈的声音格外的轻。
奚沉卿的从容不迫就像是骨子里的血液与生俱来的,“久违了,萧三少。”
她明显可以看到萧照呈那瞬间僵硬的神色,眼底掩藏的是疯狂席卷的占有和病态。
萧照呈看着眼前的奚沉卿,十指早就收紧了,他无数次幻想过与她再次相遇的场景,他恨不得刻意营造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氛围,可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第一次的正面交锋竟然会以这样洗脱嫌疑的方式,即便余光已千遍。
他不知自己是如何压下那份狂热与躁动,继续营造出温柔绅士的模样,“经年不见,嫂嫂一切可好?”
奚沉卿将双手放进风衣的口袋,慵懒的矜冷于月色下格外的引诱人,“如你所见,我很好。”
萧照呈沉默地等待,等待着奚沉卿的客套,最终落了个空,他只能自己给自己打圆场,“嫂嫂就不问问我过的好不好吗?”
“和我有何干系。”奚沉卿直接冷声拒绝。
萧照呈眸色暗了一抹,颇为感慨,“三年前,得知嫂嫂葬身火海的噩耗,本以为此生再无相见之日,幸得上天眷顾,能让我亲眼看到嫂嫂安然无恙。”
奚沉卿知道,萧照呈是个很强硬的对手,所以她的每一句话都只想往他的最深处扎。
她微微一笑,“抱歉,让三少失望了。”
萧照呈阴郁的眼眸中闪过一缕错愕,一如既往的笑意僵硬了很多,声音都带着几分不同寻常的苦涩,“嫂嫂为何这般说,我待嫂嫂之心,日月可鉴,能见嫂嫂一眼,便是死,也无憾。”
站在冷风中的戚璟,默默注视着奚沉卿和萧照呈的你来我往,特别是从萧照呈这样的人嘴里喊出那一声嫂嫂,很难不给他一种叔嫂乱伦的大戏,虽然奚沉卿和萧照夜已经离婚,但存在过的身份是抹不去的,越看越觉得恶心。
关键时刻,又想起萧照呈研磨沾染奚沉卿口红的茶杯,吮吸奚沉卿用过的筷子,吃下去的东西都要吐出来了。
萧照呈到底是有些什么特殊癖好。
这一刻,他是真的佩服奚沉卿的稳若泰山,这样都能面不改色,实在难得。
难怪奚沉卿能有如此实力,便是这副忍性,都能一骑绝尘。
奚沉卿似笑非笑,“是吗?”
萧照呈忽然凑上前靠近,故意将原本就暗哑的声音放低,带着几分引诱和蛊惑的意味,“嫂嫂可是怪我?嫂嫂回国这么久,我都未曾登门亲自看望嫂嫂。”
可惜了,这样的蛊惑落在别的女孩子身上,可能早就跪地投诚,可偏偏面对的是奚沉卿。
奚沉卿红唇讥诮,“三少不必如此客气,左不过还是见了。”
萧照呈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奚沉卿被咬伤的下唇,十指蓦地收紧,筋条分明几乎暴起。
是谁碰了奚沉卿!
是谁!究竟是谁!
半晌,萧照呈的脸上继续维持着如沐春风的笑意,“嫂嫂是来这里用饭的吗?嫂嫂说巧不巧,我今夜正好想来这‘山有木兮’听曲,不知能否请嫂嫂赏个脸?”
若不是她太过了解萧照呈,很难不被他这副面孔蒙骗。
再加上,那一声声阴阳怪气的嫂嫂,奚沉卿连最后一丝暖热都没有了。
奚沉卿自然不甘示弱,红唇讥诮,“三少的身上有佛跳墙的味道,我还以为三少是刚好吃完饭出来。”
萧照呈微顿片刻,笑意不减,“嫂嫂的鼻子可真是灵啊——”
奚沉卿强压下心中的恶寒,她最厌恶的便是萧照呈这刻意阴柔拉长的尾调,让她不由得想到古时王朝那些净了身的阉人。
萧照呈的视线终于落在戚璟身上。
他却看向奚沉卿,“嫂嫂,这位是?”
奚沉卿眸色微暗,她没想到萧照呈这么能装。
她顺着他的意,“萧氏股东,戚氏集团,戚璟。”
“哦——原来是戚董。”萧照呈朝着戚璟伸出手,“戚董,你好,我是萧照呈。”
戚璟客套回握,忍不住在心中吐槽。
就算要隐瞒,又何必如此夸张。
这也太过此地无银三百两,奚沉卿那么聪明,她怎么看不出来。
戚璟头都有些大了。
“奚小姐,你和萧三少先聊,我去取蓝钻礼盒。”戚璟对奚沉卿说。
这次,奚沉卿没再阻止他。
戚璟像是一阵风,逃离这个地方。
萧照呈再次研磨出声,“嫂嫂……”
奚沉卿终于听不下去,“三少,我和萧照夜已经离婚了,请不要再叫我嫂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