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沉卿不说话,看了眼窗外的夜色,华灯夜景、喧闹澎湃在s市这样的城市是永不凋谢的。
杭储殷和江鸣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捉摸不透奚沉卿的心思。
萧照呈不知为何开始有些紧张起来,明明一切都是经过他的精心布局。
萧先华见有人附和,还是奚沉卿的人,便膝行而前,焦急恳求,“沉卿,既然如此,就先让照阳去治伤就医,他现在连意识都没有,等他醒来后便知道究竟是何人挑唆指使。”
奚沉卿轻飘飘的几句话,萧照呈似乎一下子成了千夫所指。
奚沉卿是不可能独自揽身的,她要拖一些人下手,要脏的话就得一起脏,没人能干干净净。
她看向萧老夫人,“老夫人,您的意见呢?”
被忽然点明的萧老夫人顿了几秒,而此时的萧老夫人应该是最清醒的一次,“如今你接管萧氏,暂代家主之职,一切都由你做主。”
奚沉卿勾唇似笑非笑,又将目标放在萧照呈身上,“三少呢?”
萧照呈表面上的立场从来都是坚定的,“全听嫂嫂的。”
“既然如此——”奚沉卿故意拖着略长的声音尾调。
萧先华都要让两个保镖将昏迷不醒的萧照阳抬走,他以为奚沉卿会同意的。
而奚沉卿却忽然改变了语调,决然且利落,“给萧照阳注射一支盐酸甲氯芬酯。”
懂的人都惊了,噤若寒蝉,不懂的人则一头雾水,四处观望。
萧照呈朝奚沉卿投去几分难以言喻的目光,只觉得这女人够狠!
奚沉卿看了眼一动不动的杭储殷,音色冷冽,“耳朵聋了?没听到?”
杭储殷正要说话,裴寂却抢先一步,“我去拿。”
杭储殷朝裴寂投去略带谢意的目光,裴寂用眼神示意并无大碍,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能及时领略到奚沉卿说的那个点,除了像裴寂这样跟了多年之人。
萧先华心中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忍不住问,“盐酸甲氯芬酯是什么?”
商砚衡紧紧站在了奚沉卿身后,完全就是一副保护的姿态。
奚沉卿漫不经心,“清醒剂。”
“什么?!”萧先华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直接从跪着的地上立马站起,“你怎么能给他注射清醒剂呢?!”
奚沉卿睨着萧先华,“我为什么不能给他注射清醒剂?我说过受害者生死未卜,施暴者没有就医的资格,我刚才不过是答应愿意听萧照阳辩解,并没有答应将他送医,您莫不是到了老眼昏花的年纪,听错了?”
一句话同时打击到两个人,萧老夫人的面色有些不太好看。
萧照呈的表现未免有些太过淡定,奚沉卿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过是做出一番风声鹤唳、声东击西,在此之前她不会表明任何立场,避免萧照呈留了一手。
“你——!”萧先华有些绷不住了,忘了刚才是怎样跪求着奚沉卿的,控诉着她的所作所为,“照阳受了那么重的伤,能昏迷过去算是最好的结果,你现在让他清醒过来,岂不是得活生生承受疼痛,这样他会被活活给疼死的!”
奚沉卿不接受任何人的控诉,因为不配,她朝萧先华投去一道凉凉锋利的眼神,“您可想好了,确定要与我如此说话。”
换言之就是,你最好别惹我,别说一些我不爱听的,否则代价不是你能承受的。
奚沉卿的气场不是谁都能面不改色的,萧先华分明有些底气不足,最关键的是他是一个懂得隐忍的聪明人,最知道以退为进这个道理。
穿堂而过的风,裴寂也将清醒剂取了回来。
他问:“奚小姐,盐酸甲氯芬酯已经准备好了。”
不知为何奚沉卿忽然在此时想起陪着自己很久的商砚衡,她看着他,“已经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商砚衡笑意偏淡,“没事,我陪着你。”
奚沉卿依旧坚持,伸出手拍了拍商砚衡的手臂,“你身体才刚有好转,切莫劳心劳力,我让裴寂送你回去。”
商砚衡却将奚沉卿的手反握住,捏了捏她手心的软肉,“我想陪着你。”
俩人之间那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或许只有奚沉卿一个人觉得是依赖。
江鸣、裴寂、杭储殷很有眼色的不再看。
其他人倒是审视的目光从未离开。
萧照呈晦暗的眼睛死死盯着商砚衡,尤其是俩人相握的手上,恨不得化作一把冲锋枪,在商砚衡身上打出无数个窟窿。
奚沉卿沉顿了几秒,没再坚持。
她也明白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商砚衡更加不会离开。
奚沉卿朝裴寂抬了抬下巴,“注射吧。”
“是。”
看着注射器里的盐酸甲氯芬酯被缓缓且匀速地推进萧照阳的身体里面,在场所有人都心思各异。
只有萧先华绷紧身体满脸心疼与担忧,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
奚沉卿是有些杀鸡儆猴的意味在里面的。
随着清醒剂盐酸甲氯芬酯完全进入萧照阳的身体里面,没过几分钟,萧照阳便伴随着疼痛的闷哼声醒了过来。
他下意识地喊,“爸,救、救我!我好疼!”
萧先华再也忍不住冲到萧照阳面前,有些苍老的手捧着自家儿子的脸,眼眶红了一圈,“照阳啊坚持住,马上就好了,爸一定会救你的,你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过去了。”
奚沉卿冷声提醒,“您再啰嗦,他可就真的疼死了。”
经奚沉卿这么一提醒,萧先华才恍然大悟,连忙看着自己的儿子,“照阳啊,你快告诉爸,是谁挑唆指使你对照夜下手的,快告诉爸。”
萧照阳勉力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他爸那瞬间苍老、老泪纵横的模样,顿时眼眶都红了。
“爸……”
萧先华催促道,“照阳啊,你快说啊,到底是谁挑唆指使你的?”
萧照阳似乎还未认清目前的状况,因为身体的疼痛让他露出痛苦的神色,失去了所有的理智,“爸,你快带我去看医生啊,我实在疼得不行了。”
萧先华急了,“你快说,快说是谁指使你的,爸就可以带你去看医生。”
萧照阳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眼前的人和物都在不停地晃动,忽然勉力瞥见杭储殷的身影,顿时就不得了。
“爸,是杭储殷将我打成这个样子的,肯定是奚沉卿那个贱人指使的,你可一定要替我报仇!”
此言一出,萧先华慌得不行,连忙伸出手捂住自家儿子的嘴,压低声音提醒,“别说了,我让你说是谁指使你的,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萧照阳在他爸松手后,气若游丝说着,“没、没人指使我,就是我看萧照夜不顺眼,杀了他,所有人都皆大欢喜。”
萧先华急的不行,“你快别胡说八道了,就你这脑子,快说是谁指使你的,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萧照阳的答案和方才的并无二致,“没人指使我,都是我自己的主意。”
“你要气死我啊!”萧先华慌得连嘴唇都在颤抖。
谁都没想到萧照阳居然会一口咬死,将责任全都往自己身上推。
奚沉卿看了眼气定神闲的萧照呈,俩人难以言喻的目光恰巧不巧撞上,率先别开的是萧照呈。
奚沉卿走过去。
萧先华急的不行,生怕奚沉卿对他的宝贝儿子做些什么,“沉卿,照阳肯定是因为受伤所以头脑不清醒,才没有说实话,一定是有人指使他的,一定。”
如果萧照阳继续如此,那么一切罪责就真的要由他一个人一力承担了。
奚沉卿看着满脸是血的萧照阳,眸色冷冽深浓,“萧照阳,我最后问你一次,究竟是谁指使你的?我提醒你,如果你不说出来,那么这一切的责任就要由你一人承担,连带着整个二房也都要跟着遭殃,而等待你的只有死亡,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
萧先华也在一旁红着眼焦急催促,“快点说啊萧照阳!”
往日里嚣张跋扈的萧照阳此时气若游丝,整个人虚弱得不行,他勉力看了一眼他爸萧先华,声音有些沙哑,“我说了,没有人指使我,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主意。”
萧照阳没有供出萧照呈,是奚沉卿最想不到的地方,也出现在了她的计划之之外。
奚沉卿双眸暗烁,余光不动声色看了眼镇定自若的萧照呈,很好奇萧照呈对萧照阳究竟做了什么,准确来说,是用什么危险萧照阳,能让萧照阳这样都不松口。
萧先华脸色彻底变了,“你胡言乱语些什么!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肯说实话。”
他连忙看向奚沉卿,“沉卿,照阳他肯定是疯了,他现在说的话肯定是不能信的,他整个人从小到大脑子就有问题……”
奚沉卿看着不停为萧照阳开脱的萧先华,有些不得不佩服萧先华的应变能力,在外人看来或许有些病急乱投医,但实则上是来了一招釜底抽薪。
只要能够证实萧照阳疯了或者萧照阳的脑子有问题,那么萧照阳说的所有话都可以被推翻、都是不可信的,并且就算是在法律面前,对于偏向精神病之类的犯人都是有从轻处罚的。
但她,是不会给萧先华这个机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