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公馆的晚宴。
不同寻常的纸醉金迷、裙香摇曳。
繁华热闹的宴会大厅,灯火辉煌、觥筹交错,酒香从碰撞的玻璃杯中溢出,飘散在略微喧哗的人群中。舒缓悠扬的管弦乐在金黄深邃的大厅轻轻飘荡,只见花香鬓影跃目、名流贵胄云集。
手端着玻璃酒杯的靓女俊男,三五成群互相寒暄,笑颜如花、欢声入耳,男人身子伟岸、女人楚楚动人,各自在人流中穿梭,目光流转间令人眼花缭乱。
今晚是顾敛的生日,亦是顾敛的升职宴。
因在与他国交涉一战中居功至伟,顾敛响应号召,提拔为交涉部副部长同时兼任相关局委员。
因此今日来参加顾公馆晚宴的都是各级领导、军工子弟、高干家庭、各界名流贵族,并非普通寻常的把酒晚宴。
所以顾公馆里三层外三层的都是手持武器、全副武装的军警,皆是为了保证顾公馆这场晚宴的秩序与安全。
顾家从军、从政,是军政两界泰斗般的存在。
顾敛的爷爷顾忠是开国大将,从部队上退休下来的老干部,常年在最高级疗养院休养身体;顾敛的父亲顾卫国曾任国家重要领导部门的委员会书记,现任国家核心局常委;顾敛的母亲是港城富商之女叶红星,曾任交涉部部长,现任全国相关部门副会长。
顾敛一代皆是两代单传,但顾家祖辈旁系子孙从商甚少,皆是从军从政,遍布全国,皆是省部级正职领导。
顾家是高干家庭中的顶级精英,放眼全国,除了晏氏,很难有比得上顾家的高干家庭,而顾敛更是秉承明志,为国效力,年纪轻轻便堪重任,成为核心部门局委员。
顾家是谁都惹不起的存在,所以今晚的晚宴大都皆是奉承讨好而来。
而在此之前,顾敛父母顾卫国和叶红星早已宣布,不接受任何礼物赠送,保障廉洁自律作风,所以今晚来参加晚宴的人都是两手空空。
原本商砚衡和奚沉卿是一起来的,但奚沉卿中途离开,便只剩下商砚衡独自端着香槟伫立在角落里,一身纯白的高定西装就像一朵逾白的茉莉花。
这里的人都是各界名流,很少有人识得商砚衡,但大多都被他惊世绝艳的容颜吸引,即便他藏在角落里籍籍无名,可这里的人都是眼光俱佳的,很明显能够感受到他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矜贵。
有位很有份量的青年领导似乎格外看好商砚衡,便询问旁边的人,“这位先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看着气质不凡,我倒还未曾见过。”
这位份量很足的青年领导,很多人自然是趋之若鹜的。
“我看过媒体报道,似乎是奚小姐的——蓝颜知己。”
忽然,许多人的表情都变得微妙起来,看向商砚衡的眼神似乎有些鄙夷。
很显然,只因一篇报道一句造谣,就奠定了商砚衡吃软饭的身份。
唯有那领导平心静气,“是奚沉卿吗?”
“对的,就是她。”
领导笑了笑,话里话外都透露出欣赏,“年轻轻轻以一己之力抗下整个萧氏,实属不宜。那个小姑娘我曾见过,我和她爷爷,也就是故去的奚老太爷是忘年交,教养得极好,不满二十就能带领奚氏跻身前列,实属不易,她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女孩子。”
领导对奚沉卿的评价很高,引得不少人纷纷附和。
——“和顾家公子一样,年轻有为啊!”
——“奚老太爷教养出来的,自然是优秀的。”
商砚衡的耳力很好,将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他默默记下这个青年领导的名讳样貌。
领导扫视全场,“不过,怎么不见那丫头来今晚的晚宴,我记得她和顾家的公子交情很深。”
“怕是还未到。”
那领导点点头,便和其他来者寒暄去了。
也没人会去刁难商砚衡,国家级领导人物对奚沉卿那么高的评价,况且和今晚的主角顾敛又是亲密无间,谁会蠢到同时得罪那么多人。
商砚衡静默等着奚沉卿的归来,她没去找顾敛,那她是去干什么了。
忽然,身后有一道声音打破他的思绪——
“商先生!”
商砚衡回头看,是萧照呈。
他的眸色就冷了下来,整个人瞬间携裹着厚厚的风霜,那双寒如冰刀的眼睛似乎会说话,只需掠掠一眼,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萧照呈略微轻顿,一个流浪汉怎么会有这么强的气场!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商砚衡,高定的顶奢西装,全球限量的皮鞋腕表,少说也几千万。
他淡淡讥讽微笑,“看样子嫂嫂挺舍得给商先生花钱的!商先生漂泊在外,怕是很难遇到像嫂嫂这样大方之人。”
表面在说奚沉卿的大方,实则暗讽吃软饭的商砚衡。
商砚衡冷冷睨他一眼,没说话,心中牢记答应奚沉卿的“不乱来”,否则眼前的人早就成为一具腐烂的尸体。
萧照呈眸色很暗,商砚衡的眼中是和奚沉卿如出一辙的漠视。
一个籍籍无名的流浪汉居然也敢无视他!
萧照呈原本想出手教训教训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商砚衡,奚月却出现了。
“砚衡哥!”
奚月穿着淡紫色的过膝礼裙,鬓角弯曲的头发配着甜甜的笑容,就像是炎炎夏日的冰淇淋。
商砚衡眸色忽然变得温柔几分,“奚月。”
萧照呈瞬间收起眸中的冷漠。
奚月这才看向萧照呈,清脆空灵的声音,“照呈哥!”
萧照呈微笑着点点头,他看着奚月的笑,却觉得哪哪都不对劲,虽然面对他和商砚衡时都是笑着的,但面对自己的时候似乎有些难以言喻的情绪。
奚月将目光转向商砚衡,“砚衡哥,我姐呢?她去哪了怎么没有见到她?”
商砚衡自然不会承认他不知道奚沉卿去了哪里,嗓音低沉醇厚,“她去找顾敛了。”
奚月点点头,并未怀疑,今天是顾敛哥的生日,她姐去找顾敛哥理所当然。
奚月在场,即便萧照呈想言语刁难也是刁难不了的。
萧照呈温润一笑,“你们聊,我过去那边看看!”
奚月出现的太巧了,就像专程来为商砚衡解围的一样。
“照呈哥!”奚月叫住他,“那天我姐没有为难你吧!”
不但差点被枪打爆了脑袋,而且连人带礼物都给丢出来了,甚至连杯水都没有奉上。
看奚月对自己的态度,他和奚沉卿的事情,奚月应该还不知道。
萧照呈表现得很平静,“嫂嫂挺客气的。”
“那就好。”
“那我先过去?”
“好照呈哥,你先忙!我们待会聊!”
萧照呈走后,奚月眸中的一抹暗色彻底退去。
她颇有些感叹:“顾敛哥可真是厉害啊!不到三十岁就已经是重要部门的委员,这可是多少人终其一生都不了的高度。”
“那是他应得的。”
商砚衡的声音很轻,看似轻描淡写,但很不听出话里话外全是对顾敛的认可。
多少人只能看到顾敛年纪轻轻就功成名就、声明在外,又有几个人知道顾敛在其中付出了多少的努力和承受了多少的辛酸。
奚月看着远处的萧照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砚衡哥,我去一下卫生间。”
“好。”商砚衡也不疑有她。
宴会厅外的水池边,这里有成千上万的白色蜡烛塔和数不清的酒杯塔,供应客人的酒水都是在这里的。
顾家的待客之道与别家不同,或许是今晚晚宴来的人不同寻常。
一个侍应生负责一位客人,以备随时供应酒水,避免出现客人冷落的现象。
奚月手持香槟,漫不经心走出来。
侍应生上前,“奚二小姐,请问您需要什么?”
她笑,“没有,我出来吹吹风,辛苦你了。”
“应该的。”
奚月环顾四周,按照位置来说,监控是拍不到这里的酒水供应处,配备齐全的军警也都在外围。
她摸了摸耳朵,摘下一只钻石流苏耳环藏在手心,而后招呼侍应生,“你好,我的耳环好像掉了,可以请你们帮我找一找吗?”
“好的,奚二小姐。”
几个侍应生连忙去找耳环。
奚月缓缓移动位置,刻意将身子隐藏在了酒杯塔与喷泉的位置,整个人的影像瞬间都变得模糊起来,给人一种朦胧美。
她从裙子的内衬中拿出一支安瓿,单手撇开安瓿,将里面的不明液体倒进了酒杯中,无色无味的液体瞬间与淡黄色的酒水相融合。
这杯酒的侍应生是专门负责萧照呈的。
奚月的速度很快,而且特别隐晦警觉。
而后她将手中方才摘下来的耳环丢到一旁,缓步走到一旁的流水通道,将空了的安瓿瓶丢尽通道里。
安瓿瓶很快被冲走,不远处就是下水道。
奚月仰头,略微抿了一口甜酒,温软纯粹的笑意就像是嫣然绽放的花,犹如高贵的白天鹅。
侍应生走过来,“奚二小姐,您的耳环已经找到,已经为您消毒,您可以放心佩戴。”
奚月接过耳环,一边笑着说一边戴,“谢谢你,你们的服务可真是好,一一对应,这样也不会出现遗落或者未能及时供应的情况。”
“谢谢奚二小姐夸奖!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而后侍应生端起酒,朝着奚月鞠躬,“奚二小姐,我先去送酒了。”
“好。”
奚月看似无意地跟上去,不动声色地注视着一切。
直到萧照呈重新换了侍应生端过去的那杯酒。
奚月不疾不徐上前,绚烂笑颜,“照呈哥!才想起来,还未敬你一杯酒!我敬你!”
说着,奚月便主动放低杯子与萧照呈的杯子相碰。
奚月的长相本就属于那种单纯天真的长相,特别是那双眼睛再搭配上常年的笑容,就像是一只娇软无害的小兔子。
萧照呈没有丝毫的怀疑,将酒饮下。
而奚月为了得到想要的效果,直接将杯中剩余的酒一口喝光,见此,萧照呈自然也只能将酒杯见底。
就在这时,一位身穿西服的年轻男人走上台,拍了拍话筒,“诸位!”
本场晚宴的司仪是顾敛的总助钟政谦。
声音通过传播器,遍响大厅,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钟政谦清了清嗓子,“欢迎诸位参加顾家的晚宴!接下来,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有请今晚的主角顾卫国先生和夫人叶红星女士以及其子顾敛先生。”
全场人的目光不由得都聚集在宴会厅二楼,此时穿着中山装的顾卫国牵着穿着旗袍的夫人叶红星的手缓缓走下,身后跟着一身中式正装格外正式的顾敛。
所有人不免自觉让开中间的道路。
顾卫国和叶红星带着顾敛时不时朝两侧的客人微笑点头,礼仪风范拿捏得恰到好处。
走上高台,钟政谦立即道:“有请顾卫国先生为我们讲话!”
顾卫国站在话筒前,一脸郑重、不怒自威,高位者的气息很强。
台下众人噤若寒蝉。
他的声音很醇厚,“今晚是犬子的生日宴,鄙人携夫人向各位来宾表示由衷的欢迎和感谢!”
顾家门风素来以低调谦虚为主,顾家子弟皆是不卑不亢之人,因此,顾卫国只说这是顾敛的生日宴,并非升职宴。
台下掌声雷动。
顾卫国和叶红星、顾敛三人平静鼓掌。
随后,顾卫国便将话筒的中心位置让了出来。
台下的人见此有些面面相觑。
这就说完了!
顾家人不喜欢出风头,众人倒也没多想。
顾敛在父亲的示意下上前,“我是顾敛,感谢诸位来参加我的生日宴,感谢诸位的莅临!希望在接下来的宴会中,诸位能够吃好喝好,尽兴而归。谢谢!”
在顾敛话音刚落,钟政谦及时上前,“为表达对诸位莅临的感谢,顾敛先生为诸位准备了一个才艺节目,请诸位欣赏!”
顾卫国和叶红星退下台。
忽然,宴会厅明亮堂皇的灯光销声匿迹,大厅顿时陷入一片昏暗。
一抹聚集的灯光照在台上,台上缓缓升起来一架钢琴。
打着领带的顾敛朝着台下的诸位弯腰施礼,而后从容不迫的坐在了钢琴凳上,修长白皙的十指放在了黑白琴键上,如同一个高贵的王子。
聚光灯映出他清俊的侧脸,眉目间透露出来的都是缱绻的温柔,此刻,他的每一个神情都被无限放大。
随着手指在琴键上的跳跃飞舞,交错的黑白琴键孕育出各种不同美妙的琴声,轻轻触按一组和铉,悠扬婉转的钢琴月传进每个人的耳中。
他仿佛乘坐在云端的天之骄子,所有人尽情享受着这视觉与听觉的双重盛宴。
顾敛的神情是温柔的,他永远都是一个真正的绅士,可他的眼眸却有些深沉,就像是喝了一坛陈酿的醉生梦死,他抬眸看了一眼漆黑的远方,有一抹化不开的悲伤。
那里什么都没有,也没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弹奏的钢琴曲是贝多芬的《月光曲》,曲子分为三个乐章,运用了慢板,徐缓的旋律中流露出一种淡淡的伤感。
这是一首钢琴独奏曲,钢琴曲中的代表之作,在音乐界占据很高的地位。
就在即将进入《月光曲》轻快的第二乐章的弹奏部分,一阵婉转空灵的小提琴声音骤然闯入——
小提琴宽松温暖、厚亮有度、刚柔相济的音色特点正好可以与之第二乐章“反其道而行之”的轻快之处相代替,优美动听的旋律衔接得格外完美,携裹几分冷霜,平添丝丝明朗。
传进人的耳朵中就好像会怀孕似的。
如此巧妙绝伦的衔接让每个人都翘首以盼,都在期待这人是谁!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小提琴的声源望去,坐在台上演奏的顾敛在听到小提琴的弦乐分明都怔愣几瞬,不可思议地朝门口望去。
他似乎已经猜到是谁了。
只要她,才具有这样的优雅与矜贵,能够用小提琴来合上他的钢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