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沉卿的话音才落,马休就震惊得直起身抬起头,周识也有惊异。
萧照呈略微垂眸,眸色很暗,让人难以窥探出他的情绪。
奚沉卿的用意已经是再明显不过。
容错看向奚沉卿,嘴角弯弯,心头滑过一抹暖意。
难怪少主对她如此执着,这样的奚沉卿真的很难不让人喜欢。
骑虎难下,马休只能依照奚沉卿的意思向容错道歉。
“对不起,容医生!是我说话不严谨,希望您能原谅我。”
容错自然也不会揪着不放,毕竟不论其他,就这件事而言,也没有到生死的地步。
他轻轻点头,“没事。”
马休即便一肚子气也只能忍着。
奚沉卿察觉一道炙热的视线,她朝着萧照呈望过去,果不其然正好对上萧照呈那热烈如火的眼睛。
那眼神仿佛再说我已经什么都听你的了,接下来是不是也应该让你听听我的了。
奚沉卿将目光放在容错身上,与容错四目相对,彼此已然都是心领神会。
容错看了眼萧照呈,随后拿着病例报告走出病房。
他知道,奚沉卿来找萧照呈一定是有话要说。
只是没看到少主跟着来,不知道少主知不知道奚沉卿来找萧照呈的这件事。
萧照呈也用眼神示意周识和马休出去。
很快,空阔偌大的病房里就只剩下奚沉卿和萧照呈俩个人。
奚沉卿看都没看萧照呈一眼,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萧照呈如狼似虎的眼神盯着她的背影,高腰阔腿的牛仔裤包裹出丰满的翘臀和纤细的腰肢。
比起往日她素来偏爱的清凉穿着,今日算是精心研究特地的保守了。
萧照呈不由得轻笑一声,还真的把他当贼防了。
他的轻笑太过突兀,听到萧照呈的轻笑,奚沉卿不可避免地皱起眉来。
奚沉卿不想与萧照呈转弯抹角,她直接开门见山,“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一大早上就接到了萧照呈的电话。
她千算万算却愚蠢如猪般独独算漏了萧照呈。
他们都知道这件事会对顾家有影响,萧照呈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萧照呈掀开被子从床上走下来,缓缓朝着奚沉卿走过来,含着笑意在奚沉卿身边坐下,与她身体相贴。
奚沉卿就像是碰到水蛭般里面往旁边移。
她脸上那嫌恶的表情是怎么也掩盖不了的,萧照呈握紧拳头,差点呼吸一窒。
凭什么她对所有人都可以露出发自内心真诚的笑容却偏偏对他如此残忍。
可萧照呈继续往奚沉卿的身边移。
只要奚沉卿每移一步,萧照呈也就每靠近一步,坚持不懈,从不放弃。
可是沙发总是有移完的时候。
奚沉卿被萧照呈逼到沙发的边尾,直接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向窗边的位置,俯瞰骄阳下的初秋之色。
萧照呈不厌其烦,他有的是耐心,因为他已经被拒绝了无数次,多一次少一次又如何,他是不会在意这一次的失败。
奚沉卿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站在奚沉卿身后时,肆无忌惮的眼神在奚沉卿身上上下来回打量,她实在是太令他着迷了。
萧照呈忍不住贴上身去,低头用鼻尖轻轻去嗅奚沉卿头发的香味。
敏锐的奚沉卿立马察觉萧照呈的靠近和行为,转过身,后退两步,抬手一巴掌就甩在了萧照呈的脸上。
这一巴掌奚沉卿几乎是卯足了劲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手下留情。
萧照呈直接被打偏头,偏白皙的脸上瞬间出现五个鲜红的手指印,就连嘴角都被打出血来。
萧照呈回过头,没有丝毫的生气,完全就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标准典范。
他用舌头抵了抵被打的腮,看着奚沉卿笑了,是发自内心的笑,没有一丝邪恶的掺杂。
奚沉卿细眉紧蹙,她怎么觉得萧照呈好像被打的越打越兴奋了。
这人怕不是个神经病!
不过,他本来就是一个疯子。
萧照呈抬起手,指腹轻轻擦去嘴角流出来的血,然后故意当着奚沉卿的面将手指上沾染的血迹,放进嘴里一点点舔吻干净。
他甚至模仿着**的动作,故意发出很响的水渍声。
来回不停,直到整根手指都是湿漉漉的状态。
奚沉卿胃里一阵翻涌,冷凝的眸紧紧盯着萧照呈,她哪里不知道萧照呈是故意的。
如果可以,她现在就想把萧照呈从这个楼里丢下去,摔得粉身碎骨才解气。
奚沉卿直接选择无视他,越过他重新坐在沙发上。
萧照呈含笑的面色忽然就变得恐怖起来。
而在转身的下一秒却又恢复那副温润轻佻的样子,看不出分毫方才的阴沉之色。
这次,他没像方才一般爱着奚沉卿坐下,而是选择与奚沉卿相连的一个沙发椅。
虽然习惯拒绝,但亲眼目睹并感受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他的心还是痛的。
萧照呈弯腰倒下一杯水,递给她,明明是那么常见的事落在他身上却全是讨好的动作。
“喝口水吧。”
奚沉卿看了一眼他的手,仿若未闻。
萧照呈顿了顿,知道奚沉卿是恶心他方才的所作所为,“方才的的手是左手。”
所以,这只手是干净的。
奚沉卿自然听得懂他的意思,不过她还是难以接受。
萧照呈见奚沉卿依旧不肯接,心口的肉像是被撕裂了一个口子一般。
他忽然就变得孤寂颓然起来。
默默放下那杯水,然后沉默无言地走进洗手间,将手仔仔细细里里外外都进行了清洗消毒,然后用纸巾擦干净。
而后他换了干净的杯子和水,做完这一切后,才将倒好的水重新递到奚沉卿的眼前。
就像是骑士捧着千方百计寻来的珍宝跪着捧到奚沉卿的面前一般。
在奚沉卿质疑的眼神中,他含着笑淡淡解释,“我已经洗过手消过毒了,是干净的,不脏的。”
他有些后悔总是如此在这种事上挑衅奚沉卿,明明每一次都是想要拼了命引起她的注意,可每一次都是弄巧成拙。
奚沉卿还是没有去接那杯水,而是极为不耐烦道,“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萧照呈十指不由得握紧,一寸寸加重力道。
即便如此,奚沉卿依旧看不上他,依旧嫌恶他。
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引起奚沉卿的注意,他到底要如何做才能让奚沉卿多看他一眼。
萧照呈被奚沉卿掌掴的脸已经变得红肿了,传来隐隐的痛意,可是他毫不在乎,因为这是奚沉卿打的。
如果换做任何一个人,那个人肯定早就死了。
可这是奚沉卿。
奚沉卿愿意打他说明她恨他,没有爱有恨也是好的,总比陌生人什么都没有的好。
因为太过用力,萧照呈的手指都已经发红泛白了。
他尽量保持面上的冷静微笑,怕奚沉卿看到他可怕的另一面会更加厌恶他。
奚沉卿自然注意到萧照呈的异样,她要看看萧照呈到底能忍多久,到底能忍到什么时候。
而下一秒手中的玻璃杯直接被萧照呈给捏爆了。
锋利的玻璃分崩离析,有不少碎玻璃溅出来。
有一颗碎玻璃好巧不巧正好滑过奚沉卿的手背,流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伤得不重,只是轻微的划伤,有星星点点的血迹渗出来,但没有流血,跟被刺刮到差不多。
奚沉卿感受到轻微的痛意,微微低头往手背看去。
萧照呈自然也注意到奚沉卿手背上的划痕,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了,狭长的眼睛,瞳孔狠狠一缩,顿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心里慌张不已。
“你的手!”他下意识伸出手想要去碰奚沉卿的手,却被奚沉卿及时躲开。
萧照呈的手就这么僵硬在半空中,良久他缓缓出声,“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会伤到你,对不起。”
他的道歉沉重又愧疚。
玻璃杯是在萧照呈的手中被捏爆的。
此时萧照呈的手已经是鲜红一片,大块的玻璃碎片已经划伤了他的手,鲜红的血迹就这样留下来。
可是他却像是感觉不到丝毫的痛意一般,任由着血流。
他真的没想到会伤到奚沉卿。
即便只是小小的划伤,他的心也要痛上很久很久。
这样的事在奚沉卿心中不会激起一点点的波澜,就算有也只是自作自受。
奚沉卿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萧照呈眸子暗烁,没想到这个时候奚沉卿还是在惦念着别人。
他就任由着手上的血就这么流着,“是我说怎样就怎样的吗?”
奚沉卿终于把目光落在他身上,“你说。”
萧照呈自然不敢开出什么过分的条件,他之所以敢拿这件事威胁奚沉卿,是他很清楚奚沉卿很在意顾敛,一定会因为这件事来找他的。
但他之所以不敢太过分,也是深知奚沉卿有办法解决这一切,只不过是担心自己做出什么影响顾家名声的事。
萧照呈笑了一下,温和的语气中难得带着丝丝的调侃,“陪我睡一次。”
奚沉卿眉心已然蹙成一个川字,再次出声询问,并非她没有听清楚,而是她不敢相信萧照呈居然敢向她提出这样的条件。
“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她的声音冷得就像是冰雪中浸泡过的冰刃。
萧照呈想看看奚沉卿会有多么大的情绪,再次重复,“陪我睡一次。”
奚沉卿紧紧盯着萧照呈不说话。
面对她那一双能够洞穿世间一切罪恶的眼,萧照呈微微有些心惊肉跳,最主要的是他怕再次惹怒奚沉卿。
半晌,他主动开口笑着解释,“我开玩笑的,别当真。”
奚沉卿依旧沉默。
萧照呈停顿一下,事情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他也不想再继续惹奚沉卿生气。
“再过几天就是我的生日了,你能陪我过生日吗?”
她能陪顾敛过生日,自然也能陪自己过。
别人有的,他也必须有。
奚沉卿终于松口,“你想让我怎么陪你过?”
如果想让她像在顾敛的生日会上拉小提琴跳开场舞那是不可能的,她不会做出如此掉价的事。
“能给我做顿饭吗?”萧照呈轻轻地说。
奚沉卿盯着萧照呈,似乎在试探他话语中的真假性。
对于奚沉卿的沉默,萧照呈有些慌,他担心奚沉卿不同意。
因为他知道奚沉卿会做饭都是因为萧照夜。
可惜萧照夜不懂得珍惜。
“你想吃什么?”
萧照呈眉眼间流露出意外,他都打算开口不叫奚沉卿生气了,没想到奚沉卿竟然先他一步开口了。
他内心狂喜,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企图占据奚沉卿的内心,“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奚沉卿从沙发上站起来,准备离开。
明明电话中就可以说的事,她却偏偏得走上这么一遭。
造孽啊!
萧照呈也跟着站起身,忽然出声,“沉卿,你记得我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吗?”
这一次他没有喊她嫂嫂。
“**月**日。”
奚沉卿的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临出门的时候却忽然顿住脚步,回头看,“你不会出尔反尔吧!”
萧照呈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的说,“我答应你的,从不食言。”
奚沉卿声音仿佛能够将人冻住,“你若是食言,我就杀了你。”
萧照呈站在原地,心中隐隐作痛,他相信奚沉卿说的是真的,如果他食言的话,奚沉卿真的会杀了他。
但最起码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今年他的生日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因为有奚沉卿陪他过生日。
奚沉卿走出病房,马休和周识便急匆匆冲进了病房里。
果不其然在看到满地的碎玻璃和萧照呈正不停滴血的手,便立马呼唤医生。
容错一直在外面等着奚沉卿。
在他看来,萧照呈是个阴险毒辣的,会做出很多极端的事,为保证奚沉卿的安全,他必须全程寸步不离守在门外,以备不时之需。
容错一眼便看到奚沉卿手背上的伤,语气顿时焦急难掩,“你的手怎么受伤了?”
奚沉卿摇摇头,“没事,只是被玻璃划了一下。”
因为伤势不重,容错也没多问。
解决完萧照呈的事,奚沉卿便通知了顾敛。
而此时顾敛也在来医院的路上。
萧照呈是在顾家的晚宴上出事的,顾敛作为东道主,于情于理都应该前来探望萧照呈。
而在奚沉卿走后不久,顾敛还未到的时候,奚月先到了。
萧照呈看着奚月提着大包小包的营养品和一大个水果篮,微微一笑,“以后别拿那么东西了,你能来看我,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奚月找个椅子坐下来,甜甜一笑,“应该的。”
萧照呈有意无意道,“刚才嫂嫂也来了,你们俩姐妹还挺心有灵犀的,一前一后来探望我,还真有点受宠若惊。”
奚月顿了顿。
她姐来了?
她似乎已经能够猜到她姐是来干什么的。
奚月不疾不徐转换话题,“照呈哥,你身体怎么样?什么时候能出院?”
“容医生说没什么大碍,等出院手续办好了,也就出院了,回家休养。”
“嗯,回家休养总比在这满是消毒水气味的病房好。”
俩人说了一阵的话,这个功夫顾敛也来到了病房。
门外的保镖自然是不会拦顾敛的。
病房被打开,顾敛抱着一束康乃馨,提着一个果篮走了进来。
中途,萧照呈想要吃苹果,奚月便自告奋勇为他削。
顾敛走进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萧照呈靠在床上,奚月则坐在一旁认真地削着苹果。
也不知萧照呈正说些什么,时不时逗得奚月轻笑出声来。
落在顾敛的眼里场面是那么和谐,病房里都是柔和的气氛,不知道的还以为萧照呈和奚月是正在热恋中的男女朋友。
而顾敛的出现正好打破这一切。
可萧照呈和奚月却没有任何尴尬或者不自然,显得格外坦坦荡荡。
萧照呈很是客气,“顾少怎么来了?快请坐。”
奚月也停下手里削苹果的动作,露出一抹天真纯粹的笑容来,“顾敛哥,你怎么来了?”
顾敛难得刺她一句,“你不是也来了。”
奚月没有丝毫的怔愣,反倒是脸上的笑意越发浓烈,“早知道顾敛哥要来,我就和顾敛哥一起来了。”
顾敛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而是将花和果篮放在一旁,朝萧照呈微微一笑,“萧三少,祝你早日康复。”
他们这群人个个都不是简单的角色,一个比一个能忍,一个比一个能装,自然一个比一个厉害。
“谢谢顾少。”萧照呈表现得很得体。
奚月状似无意解释,“顾敛哥,你别担心,照呈哥刚刚和我说了,容错哥说没什么事,待会便可以出院了。”
奚月太过轻松自然,萧照呈隐隐约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可下一秒映入眼帘的便是奚月递过来的削好的苹果,下意识掀起眼皮一看,看到的便是奚月甜甜如弯月的笑容。
方才的怀疑在此刻都彻底烟消云散。
“谢谢。”萧照呈接过苹果。
紧接着奚月看向顾敛,拿起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在他眼前晃了晃,“顾敛哥,你吃苹果吗?”
顾敛淡淡说,“你削吧。”
若是奚月不削,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在顾敛身边乱晃了。
顾敛坐在一旁,看着萧照呈,场面上的客套话还是需要的。
“抱歉三少,让你在我家的晚宴上出事了。”
萧照呈也表现得很得体,就像一个温柔的绅士,他想要的已经得到了,关键是有奚沉卿和顾敛在,无论闹到什么地步,凭它二人的实力都能收场,只不过时间早晚和进程的麻烦,所以暂时没必要抓着不放。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是我自己的身体原因,和顾家顾少没有任何关系。”
虽然萧照呈是这么说了,但顾敛还是继续客套了一句,“若三少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上忙的,尽管开口。”
“好。”
奚月此时要削完手中的苹果,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对了顾敛哥,照呈哥待会就要出院回梵山别墅了,既然我们来了,不如就照顾照呈哥回梵山别墅吧,正好也可以表达表达我们的心意。”
奚月此言一出,顾敛和萧照呈都愣了一下。
看似最不起眼的存在,实则起着关键作用,因为自动忽略,所以很难被发现。
这几人加起来恐怕得有八百个心眼子。
可惜若是轮心眼子,别说顾敛和萧照呈,就是再来一个奚沉卿恐怕都不是奚月的对手。
结果也可想而知。
因为有了奚月和顾敛的掺合,萧照呈一下子便被迫换好衣服出院了。
一路上,奚月都在讲各种各样的奇闻趣事和听到的绯闻八卦。
顾敛和萧照呈很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给几句中肯的回应,他们真的是很忠实的听众。
萧照呈不动声色打量奚月一眼。
如果是奚沉卿主动提出来要送他回去,他会毫不犹豫地同意,并且内心狂喜,可若是奚月……那就要另当别论了。
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只觉得车内的气氛有些诡异。
车子一到梵山别墅,奚月便去了洗手间,客厅里只剩下萧照呈和顾敛。
俩人偶尔寒暄,但都没什么知冷知热的话说。
毕竟俩人的身份和隔阂都摆在那里。
可是过了很久,奚月都没有回来,萧照呈不禁开始有些怀疑了。
他找了个借口让马休去找。
可就当马休去找的时候,有佣人回来禀报,奚月上完洗手间后便被池塘的锦鲤鱼所吸引,拿鱼食去喂锦鲤鱼了。
萧照呈自然也不再说了。
顾敛陪着奚月看了一会儿锦鲤便向萧照呈告辞了。
送奚月回珠江帝景的路上,虽然明知道奚月不是真的如表面那样天真纯粹毫无心机,但顾敛还是忍不住出声嘱咐了一句。
“以后尽量离萧照呈远一点,他不是好人。”
奚月没辩驳,只是点忙不迭点头,“好。”
此时,顾敛都觉得连自己有时候都看不懂奚月。
从前还好,特别是现在。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就是从奚沉卿葬身火海,奚月从y国皇家美术学院退学以后……
顾敛也没多说什么。
有些东西还是不要追问太多的好。
即便骨肉相连。
另一边,奚沉卿回到相吾公馆,商砚衡一直在大厅中等着奚沉卿。
商砚衡忍不住问了一嘴,“你去哪了,过了这么久才回来。”
奚沉卿脱下鞋子换上拖鞋,并没有瞒着他,“我去看萧照呈了,所以一来二去耽误了些时间。”
商砚衡有些意外。
奚沉卿居然会告诉他。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发生什么事,只不过可能会影响到顾家,所以过去看看。”奚沉卿轻描淡写的叙述,她自然不会将自己和萧照呈的交易告诉商砚衡。
商砚衡没再继续问了,只是转换了话题,“这个时候正好可以吃饭了。”
“不吃了,你吃吧!”奚沉卿的态度对比往日明显有很大的变化,“我上去休息一下。”
商砚衡的心就像是被千万根银针扎,疼得难以呼吸。
就当奚沉卿即将上楼的时候,动作比脑子快的商砚衡率先做出举动拉住奚沉卿的手。
奚沉卿顿住脚步,回头看他,“怎么了?”
商砚衡有些慌,“沉卿,你是不是生我的气?”
奚沉卿略微轻顿,而后摇头,“没有,我没有生你的气,况且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商砚衡准备提起那天晚上的事,却有些欲言又止。
因为他不知道到底应不应该提起。
但是奚沉卿的态度却让他有些坐立难安。
奚沉卿见他有些落寞的模样,心中泛起丝丝不忍,只能缓声安抚着他的情绪,“那我上去换身衣服后下来吃饭好吗?”
奚沉卿选择妥协了。
可此时的商砚衡却松开她的手,“没事,你若是累了便先休息,饭随时都可以吃。”
奚沉卿:“……”
她试探性地问了一句,“那我先上去?”
“……好。”
很多欲言又止都是无法宣之于口。
奚沉卿虽然也察觉出异样,但没在纠结,转身欲要上楼。
而就在这时有人的声音从外面响了进来。
奚沉卿和商砚衡不约而同往声源的方向望去。
走进来的人是奚如海和蒋娴。
奚沉卿只看了一眼便往楼上走,随便交代了商砚衡一句,“把他们打发了。”
而蒋娴却及时出现叫住了奚沉卿。
“轻轻!妈妈和爸爸来看你了。”
奚沉卿顿住脚步,看样子这次怕是真的有备而来,连一惯拉不下脸来的奚如海都来了。
下一秒她便听到奚如海的声音,“卿卿!爸爸来看看你!”
商砚衡察觉奚沉卿的动摇。
说到底是她的亲生父母,和外面的仇人终究是有区别的。
亲情血缘这种东西有时候是最难割舍的。
客厅里,奚沉卿看都没看一眼坐在对面的奚如海和蒋娴。
未经奚沉卿的吩咐,商砚衡倒了两杯水过来,其实有时候他是最能看透奚沉卿心思的人。
很难得蒋娴还对商砚衡说了声“谢谢。”
就像是长辈看自家的孩子一样。
别说商砚衡,就连奚沉卿都愣了一下。
上次来不是还对商砚衡格外的排斥吗?怎么如今连来历不明的商砚衡都愿意给笑脸了,看样子这就是有求之人的姿态。
蒋娴走到奚沉卿身边坐下,拉着奚沉卿的手,满脸笑意,“卿卿,最近过得怎么样?累不累啊!”
奚沉卿别开眼,生硬地将手抽回来。
蒋娴和奚如海相视一眼,蒋娴连忙给奚如海使了一个眼色。
奚如海鼓起勇气开口,“卿卿,爸爸这次是专程来向你道歉的,爸爸上次不应该打你,你原谅爸爸好吗?”
商砚衡拿着水壶在一旁的不远处狡猾,他一个外人总不好去插手奚家的事,况且奚沉卿有自己的想法,但他又担心奚沉卿像上次那样被人打,选择待在这里,随时准备出手。
奚沉卿微微一愣,那么高傲威严视面子如命的奚如海居然向她道歉了。
他们的确应该道歉,但他们的道歉她不接受。
最重要的是,如果是诚心诚意来道歉就算了,可她知道奚如海和蒋娴每一次来看自己都是有目的而来。
其实,她都已经猜到了。
他们不就是看她在顾家晚宴上出众,获得堂姑父堂姑母如此喜欢,想劝说她让她想办法嫁进顾家么。
萧家算是毁了,但顾家也不比萧家差,顾家商不如萧家,但萧家在政界却无法与顾家相比的。
奚沉卿看都没看奚如海和蒋娴一眼,直接开门见山,“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紧接着她又冷声提醒,“顾家你们就不用想了,我和顾敛只是朋友,你们若是实在舍不得顾家的这份人脉就找个人嫁过去唯你们所用。”
见此,蒋娴的面色有些难受,“卿卿,妈妈和爸爸真的是来向你道歉的。”
奚如海也连忙解释,“卿卿,爸爸妈妈没想让你嫁到顾家去,但这次爸爸真的是专程来向你道歉的。”
奚沉卿从沙发上站起,眸中冷冽像是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她的声音几近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你们的确应该道歉,但你们的道歉我不接受。”
“行了走吧!别再次撕破脸,弄得大家都难看。”
丢下这句话,奚沉卿转身往楼上走,此时的她早已没有一丝一毫的耐心。
而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熟悉的声音忽然叫住了奚沉卿。
“姐!”
奚沉卿停下脚步,回头。
是奚月,还有……顾敛。
奚沉卿细眉紧蹙,他们怎么都来了?还是一起来了?
商砚衡走到奚沉卿身边,推了推她的胳膊。
谁都看得出来今天这件事的不简单!
顾敛倒也沉默不说话。
奚月小跑到奚如海和蒋娴身边,有些不满,“爸、妈,你们怎么来了?不是让你们不要来打扰我姐吗?”
奚月最是护着奚沉卿她这个姐姐的。
蒋娴略带责怪看了奚月一眼,“月月,我们也不想打扰你姐姐,但无论如何,卿卿是我们的女儿,她身上流着我和你爸爸的血,这是一辈子都更改不了的事实,切断不了的血脉。”
奚月细眉紧蹙,生怕她爸妈再次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惹得她姐上心。
本来他们的出现就会勾起她姐从前的那些伤心过往。
她声音略带焦急,刻意降低音量,“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顾敛也在他们说话间走到奚沉卿身边,“你没事吧?”
奚沉卿摇摇头,“没事。”
紧接着她又问,“你和奚月怎么一起过来了?”
顾敛低声解释,“我去看萧照呈,正巧碰到奚月,送奚月回珠江帝景的途中,接到了伯父伯母的电话,让奚月到你这里,我担心出什么事,便跟着一起过来了。”
听完,奚沉卿的眉瞬间就拧了起来。
“奚月也去看萧照呈了?”
顾敛迟疑了一下,选择点头。
奚沉卿微微一顿,奚月和萧照呈的关系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商砚衡看向奚沉卿,瞬间明白,原来她去看萧照呈了!
接触上商砚衡的眼神,不知为何,奚沉卿心头一慌,不疾不徐避开了对视。
奚月推搡着奚如海和蒋娴往外走,“爸、妈,你们赶快离开这里,无论有什么话都别再说了。”
蒋娴按住奚月的手,“月月!听话!”
便连奚如海都忍不住呵斥一声,“别在这个时候闹!”
顾敛见奚沉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忙上前助奚月一臂之力。
他还是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伯父!伯母!您们若是有什么想说的,就告诉奚月,让奚月同沉卿说吧,也可以避免一些让双方都难受的冲突。”
蒋娴看着顾敛,扯出笑意,“这件事我们必须当面和卿卿说,原本让月月过来就是做个见证的,既然阿敛也来了,那就你也为我和你伯父一起做个见证吧!”
顾敛笑意僵硬了一下,“什么见证?”
奚月也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爸!妈!你们到底要做什么呀!你们别乱来!”
奚如海和蒋娴对视一眼,互相交换眼神后。
主动开口的是蒋娴,她有些沉重地看着站在楼梯口的奚沉卿,“卿卿,爸爸和妈妈今天是专程来向你道歉的,今天这里的人都可以算作一家人,奚月是你妹妹,顾敛是你哥哥,我们与顾家也是亲戚世交,还有砚衡,我和爸也知道你们在一个户口簿上的事了,如今算来,我们都是一家人,正好也让他们三人为我和你爸做个见证。”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蒋娴竟然连商砚衡都没有忘记。
足以说明蒋娴和奚如海这对夫妇的手段还是很高的,知道奚沉卿在意商砚衡,为对商砚衡好来博取奚沉卿的一丝好感。
奚沉卿都略微惊异,难得连奚如海都是这副样子,上次相见,商砚衡可是才揍了奚如海的。
所有人这才注意到奚如海和蒋娴今天穿得好像挺正式的,就像要去参加什么高级的会议一般,很是隆重,看样子是真的有备而来。
奚月还想要说什么,顾敛却看出奚如海和蒋娴的意图,拉着奚月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如此,奚月也不再说话了。
蒋娴眼睛红了,声音都开始哽咽了,“卿卿,妈妈知道错了,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承认从小对你关爱较少,偏心你妹妹,也没有在萧照夜欺负你的时候为你出头,更是将你放弃,导致你吃了那么多的苦,妈妈和爸爸真的知道错了,妈妈和爸爸在今天郑重地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妈妈和爸爸。”
话音刚落,蒋娴便落下泪来,朝着奚沉卿九十度鞠躬。
当着所有人的面。
奚沉卿看着眼前的贵妇人,面色无动于衷,没有什么波动的情绪,而是缓缓将目光放在了一旁站着的奚如海,他的亲生父亲身上。
她最是了解她的这个亲生父亲,面子比什么都重要,哪里肯当着小辈的面向她道歉。
可今天她算错了,奚如海也朝她鞠躬道歉了。
奚如海也有些老泪纵横的模样,“卿卿,是爸爸对不起你,爸爸真的知道错了,爸爸向你道歉。”
这一次奚如海和蒋娴放下所有的身段朝着奚沉卿道歉、忏悔。
他们终于承认自己错了。
这么多年,奚沉卿终于等到了他们真正的道歉。
商砚衡和顾敛看向了奚沉卿,他们都是真正打心底里心疼奚沉卿的。
奚沉卿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并无太大的波动,眼神如一惯的冰雪凛冽。
她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能够让奚如海和蒋娴放下身段来同她道歉。
如果是三年前,或许她就相信了。
可现在的她是不会相信奚如海和蒋娴会真正的忏悔内疚,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他们是迫不得已的。
否则,他们早就道歉了。
以前不曾拥有过的东西,现在早已不再向往了。
因为已经过了羡慕的年纪。
迟来的亲情也是让人感觉到轻贱。
谁都不说话,谁都在等着奚沉卿开口,因为唯一有资格决定一切的人只有奚沉卿。
很久很久,奚如海和蒋娴一直保持着九十度鞠躬的姿势。
很难得他们这一次连脸上的面部表情都控制得很好,没有半分不满。
能够洞穿一切的奚沉卿也没从他们的眼中和脸上看出丝毫的异样。
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能够让他们忍到这种地步。
奚沉卿看向奚月,用眼神示意奚月上前去扶奚如海和蒋娴。
奚月心领神会,立马上前。
被扶起的奚如海和蒋娴微微一怔,“卿卿,你这是原谅爸爸和妈妈了吗?”
奚沉卿答非所问,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就像是在对待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奚如海和蒋娴愣了一下。
紧接着,蒋娴露出难以置信的伤痛之色,“卿卿,难不成你觉得我和你爸爸向你道歉,是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吗?”
奚沉卿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难道不是吗?”
宽阔的客厅陷入一片冷凝的沉寂之色,空气中的因子都散发出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蒋娴试图解释,“卿卿,爸爸和妈妈真的是向你道歉的,爸爸和妈妈知道错了。”
奚沉卿站在楼梯口的位置,淡漠凉薄的眼色布满薄薄的凉霜,就像是高高在上的女王睥睨着世间的所有苦痛,苦苦挣扎的一切人们,只能让人仰望。
“现在的我很难对你们产生一丝一毫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