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玉阁楼主人感觉最近自己格外的忙碌,而在见谢禅风这方面也格外的勤了起来。
虽然这次谢禅风指名道姓的让苏子说去,但按着那下墨极重的字条来看,这次还是得他这个药玉阁楼主人去最为保险。
阁楼主慎而又慎地想了想,对身后的随从说道:“你再攀高点看看,真的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在跟着我们吗?”
随从身轻如燕,爬上身边酒楼的楼顶,借着月色再看,街上冷冷清清,真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随从下来后对阁楼主如实以报,两人皆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阁楼主心里不安的感觉更甚,以往只要他出来,无论外面刮风下雨落雪掉冰雹,总有潭仙子坚持不懈地要逮他,这次只是单纯的天黑而已,连雨都没有下,她就……放弃了?
那可真是太好……
阁楼主嘴角倏地一抽。
不可能。
绝对有猫腻。
这么一想,无论是苏子说还是药玉阁楼主,谁出来都不是很安全的样子。
谢禅风一收到消息就向阁楼扔了鸽子,也一改从前平和模样,手里提着流风朔雪剑,满脸都是在表达着他那强行抑制的不良情绪。又等又盼翘首以待地平静了两天,只要苏子说一出现,他恐怕就要按不住剑。
可惜的是,出现在他面前的不是苏子说,而是药玉阁楼主人。
谢禅风客气之余干干一笑,看在对方眼里他这种反应简直糟透了。
“怎么还劳烦阁楼主亲自跑一趟,苏掌事呢?”
阁楼主:“……”
喂!你按着剑柄杀气腾腾的想干什么!
阁楼主斟酌道:“嗯……苏掌事最近身体欠安忧思过重,只能再回别苑休养调理了。”
谢禅风又问道:“怎么个欠安法?”
阁楼主谨慎道:“头疼手疼脚疼哪里都疼,阴虚阳虚血虚哪里都虚,此外途中感染恶疾晕沉重咳,心里郁结打死捆儿,其病况之叠错复杂不可一言而尽,但于另一方面来讲就是晚一步就能栽倒咽气的那种欠安。”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眼下把人说得惨点儿应该不会出错。
反正苏子说体虚嘛,谁都知道,弱柳扶风吹就倒在地上就扶不起来的那种虚。
至于为什么之前还能到处活蹦乱跳溜达什么的,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今时不同往日,谢禅风打破沙锅问到底道:“苏掌事病的倒是很是时候,他都没跟你汇报过什么吗?”
药玉阁楼主人干脆道:“没有。”
谢禅风神情一顿,突然又恢复了平和模样,把手上的剑扣回腰间,一时风光霁月款款温柔道:“无妨,既然都已经这个时间点了,无论谁来,谢家都不能在口腹之上轻慢了客人,但因阁楼主此次前来完全在我意料之外,所以这里已经来不及准备酒菜为贵主接风洗尘,不如我们出去到街上,看看哪里有合眼缘对口味的酒楼,顺便。”谢禅风的眉尖一抖,强颜欢笑道,“也有要事相告。”
药玉阁楼主人惴惴不安道:“哦。”
两人来到街上,阁楼主正对谢禅风口中的事情还有些茫然时,谢禅风突然停下了脚步,笑道:“哎呀,真是,这才出来刚走了几步,我就有点口渴了,不如劳驾阁楼主先委屈一下肠胃,陪我去喝杯茶怎样?”
阁楼主只能顺从道:“真巧我也渴了,如果我们先去喝口茶再找饭吃,那当然最好。”
两人结伴在附近找了一个有些简陋拥挤的茶馆小楼,这与两人往日谈事的地点都不一样,里面既没有雅间隔墙,还十分热闹喧哗。
谢禅风领着他往比一楼人要少些的二楼一坐,栏杆旁一桌两座,下看正好遍观一楼整层顺带小民们的余兴节目。
上一个卖唱父女刚收了音尾,正穿梭在桌子间讨赏,伙计上前来问道:“两位客人打算来点什么?”
谢禅风思索道:“只需要来一壶清心败火的茶,嗯……算了,你们就直接在茶里放薄荷吧,放多点,越多越好,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要加。”
出来一趟就为了来一碗薄荷水,阁楼主人表示他已经感受到了对方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一壶薄荷水很快就上了,谢禅风给两人各斟一碗,自己也先喝了一大口。
阁楼主在纱幕里迟疑地跟着抿了一口,一咽下去热水串过喉管入了胃,紧接着还热着的通道就生出了股腾腾的凉气来。
这时楼下有一个穿着得体的中年人在众人热切的注目下从容登场,把手中醒木“啪”的往桌上一敲,整个茶馆顿时鸦雀无声。
在他一番问好和自我介绍之后,便开始正文道:
“今天我们来接着上段讲下段——铃女千里寻夫恨,子说死生契阔轻。”
“啪!”
阁楼主的双手虽还呈端碗之姿,然而那碗却已经漏过腿间碎在脚边,还冒着热气的茶汤泼湿了下裳,流淌了一地。
谢禅风被这声音震得一惊,连忙手疾眼快地把对面将要暴起的阁楼主使劲摁回座位,安抚地念叨道:“大庭广众大庭广众大庭广众……”
阁楼主脸看不到但声音抖得厉害:“原来你,你就是要告诉我这种事?”
谢禅风道:“是啊,你刚刚不是也说了,苏掌事最近身体欠安忧思过重,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件事才发病的啊。”
“啊——对——”阁楼主人的拉长了音尾,语气中充满了色调极为浓重的阴霾,“你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啊啊啊啊————苏子说他,他的确太不像话了——”
阁楼主还有点缓不回神般喃喃道:“我回去一定会好好问问他,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过——不过——”
眼瞅着阁楼主比自己的反应还要大,谢禅风在这其中莫名找到了一点归属感,他问道:“怎么了?”
阁楼主在这消息里垂死挣扎道:“这也只是传言而已,事实可能并非如此,而且苏子说的体质众所周知,怎么可能把瑶铃女给……给……给……”
谢禅风有条不紊地推理道:“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不过苏掌事光明正大的在江湖上行走多年,虽身体不济但仍未遭逢过毒手,而你们药玉阁楼虽说是委托但在任务里助人杀人均存在,理应树敌不少,这么想来苏掌事定有安全傍身之法,所以也一定有能让瑶铃女乖乖顺从的法子。”
“苏子说还怕女人。”
“这算得上什么问题,也许从前只是扭捏害臊,现在控制不住兽性毕露了呢。”
阁楼主:“……”
谢禅风从各方面都能分析得头头是道,接着还反问他道:“阁楼主还不能接受吗?”
阁楼主按着头匪夷所思道:“不,不能接受。”
“你不接受也没办法。”谢禅风悲愤欲绝理直气壮道,“连瑶铃女都来信承认了。”
阁楼主:“!!!”
谢禅风愤愤道:“我不知道苏掌事究竟用的什么迷惑人心的方法,不过瑶铃女说,他们两个是两情相悦!”
阁楼主:“……”
楼下正讲得精彩,周围客人都被吸引住了,与有着让人无限遐想的瑶铃女主人的香艳绯闻相比,这窝在角落里的两个人的窃窃私语反而不怎么让人在意。
谢禅风和阁楼主相对无言了一会儿,都开始平复自己的情绪,两个人不约而同双肘支着桌子抱着头。周围客人听到说书人充满各种文辞修饰技巧的描述下,大都在玲珑谷瑶铃女主人和药玉阁楼苏子说掌事之间莫须有的缠绵悱恻曲折起伏的虐恋情仇里想入非非如同身临其境,讲到矛盾的激烈处,说书人把醒木响亮一拍,顿时满堂喝彩。
“好!”
“精彩!”
“接着!”
谢禅风和阁楼主身在其中更是深感煎熬。
阁楼主语气虚弱道:“这也是你传出来的吗?”
“不,不是。”谢禅风同样虚弱道,“我传的消息早被这件事情给强行盖过了,而且我也不是第一个得到这个消息的人,好像当我看到那封信的时候,外面的人已经开始扩充缝补内容了,每日定时定点一回一回地讲,而这里的版本据说是所有版本里讲得最详尽最曲折最精彩最吸人眼球的,今日来访一听,果不虚言,简直越听越要命。”
阁楼主:“……”
所以说你为什么还要来这里听一次折磨自己啊!
阁楼主推掉肩头上的手,起身离开。
谢禅风赶紧追上去,两人钻出人群出了小茶馆,阁楼主气势汹汹地在街道里像无头苍蝇似的乱走,谢禅风也皱着脸,步伐急急慌慌很是焦虑。
忍不住一把抓住阁楼主衣物,谢禅风问道:“阁楼主这是要到哪里去?”
阁楼主被问得一下子回过神来,这才清醒地想了想,找准了方向掉头说道:“我得回去,问问苏掌事这是怎么一回事。”
谢禅风道:“这样也好,不过阁楼主衣下被水泼湿,还是先和我去府邸换一件衣裳吧。”
阁楼主沉默着点了点头。
两人虽以饭为由出府,可到最后连饭都没想起来吃就又回去了,于是阁楼主风尘仆仆地来,也就喝口茶换个衣裳的时间就匆匆要走。
临行前谢禅风还扒着马头千叮咛万嘱咐,让阁楼主问清事情始末,还劝他要舍得惩斥下属。
最后又提醒道:“你与我或与他人有的种种协定先不论,但在此事之中阁楼也只充当一个媒介而已,我允许阁楼接近瑶铃女,但当初发生过什么都与你等无关,所以苏子说最好没有产生过趁火打劫落井下石之念,否则即使是有了瑶铃女肚子里的种,我也绝不会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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