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卜到达珠儿书房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堆的高高的书册。
视线溜了一圈,并不见珠儿。
良卜疑惑地叫了两声:“桐掌事!桐珠儿?”
接着珠儿的脑袋从书册里露出来。
珠儿:“……”
良卜:“……”
良卜沉默了一会儿,便坐在桌旁主动道:“这……还挺操劳,是吧。”
珠儿朝他走了过去,说道:“是啊,这么多,我一时还看不完,不如刑君为我分担一些啊?”
“哎——那哪成。”良卜立即拒绝道,“我又不负责管这些,干嘛多此一举呢?”
珠儿沉吟道:“你不管啊……那你应该也知道一些,不必帮我去整理那些东西,你只需要告诉我一点点你知道的小事,那样就对我有非常大的助益了。”
良卜接过珠儿一杯茶,有些疑惑道:“你想知道什么?”
珠儿拉过一张凳子坐在他身边,神秘道:“药玉阁楼无论主人如何更替,你执正刑君是不会轻易更改的,相对于主人来说,其实你更关心阁楼的存亡之事。所以,你可不可以稍稍告诉我一些,皇城里的消息呢?”
良卜默默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将茶杯放在桌上,并回答道:“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关心阁楼,但我是不管你所说的这些的。”
珠儿不信道:“瞎说,你若是一概不管,历任主人之中若哪一任因一己之私葬送整个阁楼的话,你岂不是悔不当初?”
良卜干脆道:“不会,在主人初选之时就需按照阁楼规矩立下诸多誓言,你说的这种情况若是发生了,那主人可是会被追杀不休的。”
珠儿:“……”
这么简单粗暴真的好吗?
良卜补充道:“况且死后也会被剥皮挂墙警后,分尸挫骨喂狗,生生世世不得安宁的。”
珠儿不甘道:“真到那种情况下阁楼都快完了你还有时间做这些吗?”
“哈哈哈哈哈哈小妹妹。”良卜笑她道,“反而我刑堂里的收藏并不少啊。的确有几次遇主不淑,但他们已经全被挂在墙上吹风了啊。”
珠儿皱眉道:“你干嘛非得放任他们去做,自己随时查查不就避免许多麻烦吗?”
良卜道:“这是执正刑君的规矩,我在胜任之初也是立过誓的啊,这是为了让阁楼平稳运行以及避免主人与执正刑君之间内讧的必要手段,主人来处理事务,我负责日复一日的阁楼维序,倘若我过多插手主人的事务,总会干扰威胁到他,等到那时两者相斗必有一方独大,那样药玉阁楼就不是药玉阁楼,反而是潭歌和青城了。”
“那样不好吗?”珠儿好奇道,“有什么区别?又是主人又是刑君,反倒显得阁楼里多次一举。”
良卜反驳道:“这样当然不可,因为药玉阁楼的主人和他们不一样,他们可以当主人一直当到老死甚至还可以代代相传,但我们的主人只存于一时,阁楼若无我刑君,怕是早随首任主人散之于无形了。”
珠儿有些惊诧道:“什么?那现在的主人呢?也是这样?”
良卜点头到:“当然。”
珠儿不忍道:“为什么啊,出了阁楼,他们去哪?”
良卜回忆道:“遍观所有主人,有一部分耐不住寂寞和狂妄之人擅自将脸露出来,以阁楼主人自居且将祸水源源引入阁楼以此为依凭任意妄为者,现在已在我刑堂久住,再也见不了阁楼外的太阳。还有一部分出了阁楼就被人杀死,阁楼并不负责为出阁之主收尸,所以他们的尸首将会怎样我也说不出。当然也有安全出阁,隐姓埋名活着的旧主人,虽然很少就是了。”
珠儿恍惚道:“你既然都这么说了果然药玉阁楼的主人不是什么好差事,主人都知道吗?如果知道的话为什么还要来做这个主人?”
良卜无可奉告道:“这是主人的私事,你即使问了也听不到的。”
珠儿无法从良卜那里取得皇城的消息,只好退而求其次道:“那苏掌事呢?他突然就被主人拉进来做掌事,药玉阁楼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也没什么可吸引人的,他怎么来的?怕也应是和我一样,对某事有所求,才被主人诱来的吧。”
“嗯……”良卜想了一会儿,却问她道,“主人没告诉你吗?”
珠儿摇头道:“没有。”
良卜理所当然道:“既然如此,那就是主人和苏掌事之间的私事,你即使问了也听不到的。”
珠儿:“……”
良卜肯定也欠一张休养别苑豪华半月游的入场劵。
珠儿不服道:“那怎么,你们都知道我的事,我想得知别人的消息之时却都告诉我不可听?”
良卜纠正道:“这倒不是你不可听,只是我不便涉入主人私事而已,我只负责监督主人是否有违阁楼之律,并据此掌废立生杀而已,除此之外都不是我要管的事。若你真想知道,阁楼诸多委案记录在册,连你的也在上面,苏掌事若有委案你多找找一定也会找到的,何必急于一时呢?”
珠儿听他这么说,眼神一亮道:“咦?是吗?我们的也被记录在册?”
良卜点头道:“当然,你们和那些委托之人又没什么分别,你顶多花时间找一找,没什么找不到的。”
有了这个提示,珠儿心情顿时好多了,可又想到良卜口中很少不倒霉的阁楼主人们,忍不住询问道:“那……现在的主人……能在这里当的时间长一些吗?”
良卜笑道:“这种事我无法预知,不过他若总是待在这里当阁楼主人的话,他会急得很难受吧。”
“那……”珠儿小心翼翼试探道,“你能不能不让他在当任主人时死吗?还有在他出阁之后,能不能容他隐姓埋名安全活着?”
良卜却认真道:“恕我无法保证,其实当今阁楼主人的钩子,我已在刑堂悬挂备好了。”
珠儿:“……”
这简直是所有域主之中生命最没有保障甚至备受威胁的主人没有之一。
从第一任开始这些阁楼的主人绝对都是被你们甜言蜜语诓进来的吧!
明明身为总掌事却在今日格外受限的桐珠儿都快要习惯这种眉头绷紧的感觉了。
送走了良卜,珠儿依他所说,忙赶去阁楼卷宗室去找记录。
阁楼卷宗室虽叫阁楼却很大,里面密密摆满了书架,这里面是从阁楼始建之初到如今所有已经做完的任务。待完成的本来是在书房搁置,但她天天看着,却从未见过自己和苏子说的委托,同时介意于良卜口中所说阁楼主人们意外短命的任职期,她总要来看一看。
书架很高,下层的她随手可得,上层的却无法简单够到。但珠儿又垫桌子又爬凳子,不管怎样都一定要抓到,上层的倒也不是很难翻看了。
阁楼卷宗室后即是阁楼主人闭门之所,与她只隔一面墙和一列书架而已。
以往珠儿并不怎么往这屋里来,一入门密密匝匝全是卷宗,光是看着都令人倍感疲惫。
但是当珠儿真的翻开时,却发现其中某部分于偶尔之间还是饶有趣味的。
在标注时间最早的一列卷宗里,记录人笔下的委托与其他所有的卷宗都有着十分奇特的区别。
和后来的卷宗里不同笔记不同内容却全是一副不带情绪公事公办的记录语气相反,起初的那一柜卷宗全是同一人所写,字里行间都流溢着记录者充沛的自我感情。
里面也记录了药玉阁楼创立之初,的的确确是个狭窄的阁楼,因为记录者貌似有圣母心态,还会不分善恶各种爱助人为乐,以致常常上当受骗,被亲友强烈反对之后,地主家的傻儿子为不被人理解而感到万分忧伤,为了不让反对自己理想的人们担心,又无人相诉,只能将事件记录在册默诉衷肠,然后将每一卷放置在无人会进的狭小阁楼里,以此封存。
看完几卷记录终于才看到阁楼创立雏形的桐珠儿:“……”
珠儿从老旧的记录中得出以上总结,再联系一下如今,大概阁楼接受各方委托这也是延续此位仁兄的理念,但如今的委金是那时还没有出现的措施,阁楼到底是为什么从当初的纯善演变成如今的腹黑啊!
虽然不知道这人是缺了根筋还是对他看到的所有失助都充满怜悯之情,他就是那种帮隔壁狗剩找猫,为乞丐施粥,给不愿沦落的失足少女赎身,被算命卖假药的人哭诉两句八十老母半岁小儿就掏钱,相好多年之女骗婚败露当晚他赠她钱财送她出门,杀人无数恶贯满盈之犯被抓那刻只因在街上多看了他一眼便使他助人之心蠢蠢欲动想方设法助他逃脱追捕……
喂!有那个聪明脑子你就先用在别人骗你的时候啊!
这助人为乐的心也太泛滥吧!
不挑对象也就算了,千金散尽,不求回报,家里就算有两座金矿也不够他这么用吧喂!
珠儿虽然只是看了一会儿,但已无比深刻地理解了那些阻止他的人是如何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