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铃女诧异地回过头去,看着此刻沉眉正目格外严肃帅气的小玉,此刻正挺着腰板直视着自己并继续正色道:“你既然愿意舍近求远,宁可等待我们,也不愿去求助谢家,那么就不愿将自己的弱点展露于人前吧?既然如此,如果还不摆脱一个病人带给你的深切影响,那么如果当这点被他人趁虚而入的话,你会甘心自己其他的坚持和耐心也一并付之东流吗!你会甘心吗!”
瑶铃女沉吟道:“不甘心。”
小玉闻言,声音温柔下来,抬起双手握住他的手,轻声给予其支撑道:“是啊,你还会不甘心,这才是我认得的瑶铃女,即使它会成为你的弱点的可能,但你并不是被它所束缚的。所以,我需要残月的配方,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我也一定会将它破解,把你和玲珑谷身上的最后一道枷锁也解开来,让我们坚持到最后,一起破除万难,勇往直前,好吗?”
瑶铃女看着小玉白皙的脸庞,鼻内突然间有点发酸,但也是大感所愿,不由得点头应道:“好!”
话虽如此,但……又该如何获取呢?
作为用来束缚制约瑶铃女的东西,他们又怎么可能轻易拿出手呢?
一时间,几人都陷入了沉默。
瑶铃女叹气道:“既然你不愿立刻回去,那就跟着我吧……反正,这段时间,我也没有事做。”
小玉闻言,立即开心道:“那么,我就可以在外面多看看了!除了阿笙带回来的书之外,我还没有体会过这些呢!”
瑶铃女有些心虚道:“还是让阿笙寸步不离地跟着你吧,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我身边会很危险……”
“危险?”小玉奇怪道,“好吧,我会时刻让阿笙跟着的,可是,会是怎样的危险啊?”
瑶铃女严肃道:“追杀。”
小玉吃惊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阿笙回来的时候,还没有提过这种事,所以才会同意我跟着一起来……你不会是为了吓我才这么说的吧?”
瑶铃女摇头应道:“阿笙都回去多长时间了啊,他不知道也很正常……算了,我还是把事情都告诉你,好让你当心。”
何正嘉揣着手悠闲地在城内走着。
眯着眼抬头看去,阳光一片大好。
玲珑谷里的人找上门来,既暂时解决了瑶铃女身体上的痛楚,也该有很多话想说吧。
何正嘉想着自己终于不用再为此操心了,内心正感到十分欣慰,余光无意中的一瞥,脚步突然顿住,下意识转头看去,却仿若只是捕捉到幻影的尾巴一般,刹那间消失无踪。
“咦?”
照往常的话,何正嘉当然只是一笑而过,但这几天被瑶铃女布下的紧张气氛使得他被这一错觉吓得差点连路都不会走了。
“不,不会吧……”何正嘉心跳加速,神情勉强的使自己镇定下来,“这还没有出城呢……”
环视了一眼周围的行人,他们皆是毫无所觉地忙碌着。
何正嘉松了口气,在众目睽睽的白天,即便真的会跳出一个欲行不轨之徒,巡卫们也会被这喧闹迅速吸引而来的。
何正嘉虽然不太放心,但却什么都没有看见,不由得擦了一把冷汗,唏嘘道:“真是好险,还好是在人多的地方,怪唬人的。”
说是这么说,往前继续走下去的脚却硬生生转向,往回走去。
不太妙啊……
这心情不太妙啊……
一腔好心情它转脸就变啊……
何正嘉迈着急匆匆的脚步往回走,拐了个弯冷不丁就撞上了个人。
何正嘉下意识间停下脚步把快要被撞倒的人拉住,连忙道歉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垂着头的人这才抬起脸来,埋怨道:“你这是怎么了?临美,身后被鬼追了吗?”
“青梅!”何正嘉看清人后大喜道,“还好有你在,你这是要做什么去?”
“回家。”青梅整理了一下臂弯中挎着的篮子,应道,“真是好险,差点你就把我刚买的菜给糟蹋了。”接着她又看了看对方,疑惑地往他身后探头道,“怎么回事?你的脸色不太对劲,是出什么事了吗?”
何正嘉才不会告诉她走个路被自己吓到这种事,于是脸色立即变得忧伤,抬手撑着额头纠结道:“不,只是因为,因为心里感觉到……”何正嘉默默斟酌一下词句,继续道,“伤心,哎……”
青梅有些迷茫道:“啊?究竟发生什么事了,竟会令你生出这种心情?”
何正嘉:“……”
他自己也不知道啊!
何正嘉闭眼酝酿了一下情绪,觉得此时此刻应该发挥自己的特长。
在青梅懵懂的神色之前,何正嘉背手弯腰,随手抓了一把雪后,将它们举在半空中,看着它们在手心慢慢融化,挺着背声情并茂地感慨道:“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如今好上高楼望,盖尽人间恶路岐。”
青梅闻言,抬起一只手抵着下巴,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在两人沉默的气氛之中蹙眉问道:“六出是谁啊?”
何正嘉把手往她面前递了递,有些自暴自弃道:“是雪啊!雪!”
啊!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刚酝酿好的情绪一下子就被打回原形了啊喂!
此刻青梅还舒了口气,用着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高兴道:“这才对嘛!我就说也想不到一边扔花一边进家门的人啊!这场面也太做作了!”
何正嘉用着一副枯萎的脸色弱弱反驳道:“雪花六瓣,称之为六出,飞入窗户,不是一路扔花回家……”
“既然六出不是人,那谁上的楼呢?”
“……诗人自己。”
“哎呀,这不行啊。”青梅担忧道,“虽说雪覆恶路,那岂不是连坑也蓬蓬遮住了,走在路上人如果不注意辨别脚下,还是会崴脚打滑的。”
不管怎样,好歹她不再问原来的问题了,何正嘉看着脚下已被铲开雪被的路面,松了口气道:“这不是看着平坦干净么,正因为路不平雪平,洁白平坦还能够将丑恶之处遮掩覆盖,才会更显得美好珍贵……这是一种理想状态,如果你实在担心路人的脚,或许你就把它当做下在人烟稀少之处或田地间的雪吧,与行人会密集通行之处的实用性无关。”
“这样啊……”青梅话题转的飞快,随即又问道,“那临美的理想状态,就是这个吗?”
何正嘉自愧不如地把眼神往一旁飘了飘,含糊道:“可,可能吧,你的理想是什么?”
青梅歪着头,迷茫道:“理想,是什么啊?”
何正嘉清了清嗓子,解释道:“就是你对未来某事某物的希望和想象,即便是此刻也觉得它完美到不现实,但还是会忍不住对它产生期盼,憧憬着那一天的到来,也为此做出许多努力,尝试着让它变成现实。”
看着青梅仍旧是一副茫然的模样,何正嘉继续问道:“或者应该这么说,你有没有一些,实现起来比较困难的,愿望?”
“啊,你这么一说,我就懂了。”青梅摩拳擦掌道,“当然有啊!”
“我想要身体健康,衣食无忧,寿终正寝!”
何正嘉:“……”
看着何正嘉欲言又止的模样,青梅问道:“这个就是理想吗?”
何正嘉沉吟道:“虽然朴素,但,当然也算……不过,为什么连寿终正寝这种词会出现在这种场合里啊……”何正嘉本来刚从自己吓自己的情绪里缓过来,这下又想起来了,不禁感叹道,“一般人都在盼生前种种,而谈这些时连死亡方式也要囊括在内,实在是……太过朴素了。”
青梅不服气道:“因为只有寿终正寝最不受罪啊,平生我最怕疼行不行啊,无论生死我都怕疼,行不行啊。”
何正嘉扔掉手中的雪水,一边摸出手帕擦手一边惊讶地看着她这副钗荆裙布黝黑矫健的模样,再一回想她那手虎虎生风的斧头,不禁迟疑道:“那还真是令人意想不到……随手扔斧头来接这是什么怕疼的做法吗……”
青梅却嘿嘿嘿的凑上前来,坏笑道:“被吓到啦?”
“不可能!当然不可能!”何正嘉义正言辞地矢口否认道,“真是开玩笑!”
青梅抱着胳膊一脸无奈道:“装模作样,我又不笑话你。”
何正嘉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问她道:“接下来,你还要去谁家工作呢?”
青梅闻言,无精打采地伸了一个懒腰,摆了摆手道:“哪有那么快啊,更何况上一处给的报酬还算丰厚,连着串三家忙了半个多月,我也想偷懒歇歇呢。”
何正嘉建议道:“这不是还更好,既然你有空闲,正巧我也空闲,你如果无聊的话,就趁着我还在这里,尽管来找我吧。”
青梅不客气地婉拒道:“我还要为了接下来会有的工作留下时间好好休息补足精神,好好吃饭给自己强健体魄呢,恐怕是没有多少空闲在街上瞎溜达……你那边不是还有瑶铃女吗?怎么,他不要你啦?”
何正嘉叹气道:“不是,这几天他也要忙,愁得要死,因此我一看到他,便会被他带着一块犯愁。”
青梅好奇道:“犯的什么愁啊,听着还挺严重的。”
何正嘉思索了一会儿,叹气连连道:“你说得对,寿终正寝虽然朴素,但在某方面上仍能算得上是一个理想状态了。”
青梅看着他沮丧的样子,反而又来安慰他道:“船到桥头自然直,不要这么没精打采的样子,认真应对之前要先有信心才行,这样的话一定会没事的啦。”
何正嘉闻言夸奖道:“多谢关心,不过,你这么一开口也是一套一套的嘛。”
青梅不好意思道:“这也都是因为别人安慰我,我从那里学来的,只要别人听了能打起精神来,传给你们听也算起到它们该有的用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