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氏喜欢和宋婉下棋,她发现宋婉虽然棋艺不佳,但却心思缜密。她若要算计一个人,恐怕没几人是她对手。
元氏拿着黑棋落子,“昨日鹦鹉看着十分伶俐,裕昌王手下人脚步轻盈。明明是个闲散王爷,身边的贴身侍卫却是武艺超群。”
宋婉立马跪身下来,“孙女知错。”
元氏道:“女儿家名声最为重要,你没与裕昌王订亲便与他私下往来,嫁他是小事,毁了清誉是大事。再者,官家已经上了年纪,昨儿又太子选妃,明摆着东宫想要靠子嗣稳固东宫之位。虽裕昌王是官家义子,与皇位不沾边,可他总归姓江,你最好对他敬儿远之。自古党争鲜血淋漓,若是裕昌王追随了哪一位亲主,日后败北,你我薄羽,岂能挡住雷霆?”
宋婉道:“孙女知错,日后再也不敢。”
元氏拿着身旁的热茶饮了一口,“我知道你安分守己,不比宋韵心气高。但日后你的夫婿也得好好择选。你放心,祖母会为你好好把关。”
宋婉道:“多谢祖母。”
元氏让她起身,祖孙二人又开始下棋。
宋婉不知江寂会把这白鹦鹉让人送到府中来,她想退回去也是于事无补,所以只能将白鹦鹉留在房中。
江寂这是明摆着故意的,就是要让府中的人知道他们俩私下往来。
狗贼。
下次要见了他,绝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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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昌王府中的玉兰正开得正好,满院子的花香,沁人心脾。暖阳正好,这会儿温吞吞地洒下来,晒在人身上懒洋洋的。
江寂一身墨黑贪狼暗纹锦袍坐在鲤湖边,如绸缎的墨发梳起,修长的身子靠在椅背上,手上正串着一个佛珠手串。
那佛珠莹光透亮,触手温热,一看便知是一等一的好物什。江寂仔仔细细的串着,完全没管对面的户部尚书沈策。
沈策也不生气,江寂向来有一心二用的本事。
“中宫皇后给东宫太子那儿一下选了两个侧妃一个侍妾,都是官家重用的朝臣之女。其中,太子刚封的蕙侧妃,是殿前指挥使齐将军的嫡女。齐恒得官家信任、重用,在官家面前几乎说什么官家信什么。太子得齐恒,如得万军。”
江寂想了想,“齐恒?金陵第一高手?太子这招确实用在了刀刃上,不过收复一个齐恒而已,不是难事。太子先发制人,本王就有补救之能。”
沈策道:“你有什么办法?难不成你还能让齐蕙改嫁给你?”
江寂摇头,“本王不要齐蕙,她美则美矣,但本王不喜。无非拆掉一桩姻缘,不是什么难事。”
沈策看他串佛珠手串,笑着道:“你这是要送给为师的?这佛珠看着莹润,定是佛前供过的,送给为师保平安最好。”
江寂侧了侧身,“本王送给婉婉的。”
沈策面上有些醋意,“那宋婉长成天仙?你对她这么好!”
江寂道:“自然。貌比西施,赛比貂蝉。”
沈策:“…”
院内的阵阵木兰香萦绕在江寂鼻息,让他忽然想起自己母亲来。
确实,他母亲最爱木兰,喜欢将木兰花绣在自己的绢扇上、衣裙上,甚至叫匠人做了好些木兰花簪和木兰珠翠。
他的母亲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就连当年的金陵第一美人谢商都不及她母亲的十分之一。可惜美人薄命,她母亲不过三十就死了,想当年谁见了他母亲不神往,不艳羡。
沈策道:“野儿,你万事能忍,就已经成了一大步。王妃她,会一直保佑你的。”
江寂垂下眼帘,眸中难掩悲痛,他将串好的佛珠揣在怀里,“我去钦天监一趟。”
沈策道:“你去那儿做什么?”
江寂道:“毁婚。”
沈策才明白过来,他这是想通过钦天监毁太子与齐蕙的婚。
齐蕙过两日就入住东宫了,今日去也还来得及。
沈策道:“你去宫里要小心,不要碰见了官家让他看见你。你如今长得越发像王爷了。”
江寂点了点头,“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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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婉看着桌上喜儿刚刚偷偷摸摸拿进来的玉佩微微出神,前世的顾鸢可不曾对她这样好,又是备她喜欢的吃食,又是送她这等好玉。
宋婉想着前世的自己,当顾鸢是她的救世主,每每见顾鸢都是欢喜的。她不曾见过她看顾鸢的眼神,但她晓得,一定是痴情又痴恋的。
男人都是贱骨头,爱他的时候他不知珍惜,现在不爱了,反倒真的对她好上了。
宋婉拿起盒子里的鸳鸯和田白玉,这白玉玲珑剔透,色泽水润温和,在烛光下更是潋滟生辉,宋婉见过不少好玉,这块玉却也排得上号。
喜儿道:“顾大人真是喜欢姑娘,不过奴婢这些日子仔细观察下来,顾大人好像并非能托付终生之人。奴婢天生鼻子灵敏,那日游湖,奴婢在顾大人身上闻到了月季味的胭脂香气。”
宋婉将玉放回锦盒中,面含浅笑,“你这丫头,感觉倒是毒。顾鸢此人,并非品性优越之人。他近来不过对我新鲜,想要得到我罢了。如今见我对他情意淡淡,才发了心思对我好。他去狎妓也无甚意外,原本就是个烂根祸胎。”
喜儿道:“那奴婢把这玉佩退回去?”
宋婉道:“我修书一封,你拿着书信和这玉佩,一起送到尚书府去。”
喜儿道:“是。”
宋婉起身至书桌前提笔写字,信中云:大人垂怜婉婉,婉婉心中自然不胜欢喜,只是这玉佩十分贵重,婉婉卑微,怕是受不起这等好玉。大人留着这玉,赠授其他好姑娘吧。
喜儿道:“姑娘,这次写得没那么恶心了。”
宋婉将信装在信封里,“昨日我看书,书上写庆年间武宗有一个宠妃叫殷商,生得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武宗极为宠爱殷商。殷商身体不好,常年病痛,早早就去了。而这殷商要逝去时,武宗就想见她一面,这殷商却戴纱帽,遮住面颊,未曾让武宗看她最后一眼。此后,武宗每每念及殷商,思念甚深。”
喜儿脑瓜子转不过弯儿来,“姑娘想要效仿殷商,死一回?”
宋婉:“…”
喜儿烂了一张可爱的脸,“那姑娘打算如何?”
宋婉道:“你呀你呀,叫你多看书,你却看书就困。这故事的道理,与我现在这情景融会贯通,自然是该回绝顾鸢。殷商为了能让武宗一世念她,要逝去时拒不见武宗最后一面,我便能在顾鸢对我稍许心动之时,拒他一回。你先把信和玉佩送出去,别让人发现了。”
喜儿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