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寂回裕昌王府时,天色已经黑了。
夜里的冷风直往人袖口里钻,冻得人连骨头都生寒。
江寂披着大氅进了书房。
凌刀道:“王爷,傅国公邀您明日去府上吃酒。”
江寂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他解下了身上的大氅,随意挂在了一旁的衣架上。
凌刀退身了出去,没多久银面从房顶上飞身而下,进了屋中。
与他一起的还有一位黑衣女子。
两人在江寂身前跪身行礼,“见过主人。”
江寂让他们起身。
银面道:“这是宗里唯一的女子,叫红娇。”
江寂见她身子娇小,模样更是惹人怜爱,一双眼睛清澈无辜,看着人畜无害的样子,要她进侪王府助虞娘再合适不过。
“本王会给你捏造一个身份,让你进侪王府为婢。记住,你进侪王府的第一个任务,是助虞娘拿到烟雨楼的两本账簿。侪王府里,每一个下人都是被精心挑选过的,所以你要小心为上,不可轻敌,不可掉以轻心。”
红娇道:“是。”
“侪王藏得深,但武艺定是不弱的。他的两个儿子,霍殇冲动易怒,但武艺也不在话下,他身边还有高人保护。
霍褚,目前我们还未探到他的虚实,你最好不要盲目接近他,此人极为精明。”
“是,奴才定会按照主人说的去做。”
江寂嘱咐道:“记住,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千万不能贸然去拿账本,一旦被发现,咱们的部署就功亏一篑了。”
烟雨楼是他必得之物,绝不能败。
红娇道:“奴才遵命。”
银面和红娇退出了书房,漫漫长夜,小雪飘得零零洒洒,江寂躺在榻上一夜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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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午时,江寂才到了傅国公府。傅国公早就让府中下人备好了饭菜,这会儿桌上菜肴丰富,都快放不下了。
傅国公道:“那日多谢王爷夜里前来告知官家要将齐蕙赐给越王为侧妃之事。
我就独女一个,就怕她受了委屈。如今婚事在即,事已圆满,都是王爷之功,老朽多谢王爷了。”
江寂道:“国公不必言谢,国公与本王是好友,县主出嫁,自然要风风光光,怎能与他人之女一起嫁入王府,让人笑话。”
傅柔当年喜欢江越之事闹得满城皆知,如今傅柔要嫁他,要还与一位侧妃一同嫁过去,之前的言论恐怕又会再次升起。
他们会嘲笑傅柔卑微求全、不要脸,甚至越王被迫娶她的流言都会传起来。
傅国公道:“如今好了,越王大婚只娶她一人,我这个做老爹的也就高兴了、满意了。
越王虽不喜欢我柔儿,但好歹也是个正人君子,文武双全,柔儿嫁给他,虽不受百般宠爱,但至少也能顺遂度日。”
江寂道:“看来国公真是为县主的婚事操了不少心。”
“待王爷日后为人父母就知晓了,儿女婚事哪有父母不愁的。如今好了,柔儿嫁得好郎君,沈贵妃也喜欢柔儿,我这个做老爹的也就放心了。”
江寂与傅国公喝了不少酒,两人都喝得酩酊大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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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婉被傅柔接进国公府的时候,已是下午了。
暖日照的人身上暖洋洋的,但刮来的寒风还是冷得人发抖,宋婉忙紧了紧身上的狐裘。
傅柔正在闺房里绣盖头,她的女红不好,婚服是宫里的绣娘赶制的,但盖头西宋有习俗,必须得新娘亲自绣,寓意日后能与夫君白头到老。
傅柔在房间里绣了一上午,指头被针扎了无数次,已经不能再绣了。
此时,她想到了宋婉。
宋婉贤惠能干,区区女红根本难不倒她。
傅柔见宋婉进屋,就知道大救星来了,挽住她的手臂就把她往绣架前拉,“快,你快帮我绣几针。”
宋婉道:“这是你的盖头,我怎么能绣?”
“怎么不行?”傅柔着急道。
在想到宋婉之前,她就叫乳娘帮她绣,乳娘也不愿意。
现在她好不容易把宋婉请来了,宋婉也不肯帮她。
那她大婚当日不得带个素净的红盖头嫁人?
宋婉道:“你不想与越王殿下白头到老吗?”
“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了,我们俩就凑合过呗,又不能和离。”
宋婉眸中含笑,无奈摇头道:“你啊,自欺欺人。”
“我没有。”傅柔坐在宋婉对面,“你快绣吧,求你了,我手都快被扎废了。”
“好,我帮你绣。”
傅柔面上开心起来,“一下午能搞定吗?”
“不能,你是县主,嫁的人又是越王殿下,盖头自然不能草率。五日吧,怎么样也要五日。”
“这么久?”
宋婉道:“我今日绣一下午,晚上再拿回去赶工,我尽快在三日之内绣完给你。”
傅柔在宋婉侧脸上亲了一口,“我爱你,么么。”
天色将黑未黑,小雪又纷飞起来。
宋婉拿着傅柔的盖头出了国公府,正要上马车时,不曾想江寂此时也从府中出来。
两人碰个正着,面上都有些意外。
江寂看向宋婉,昏黄的光下,宋婉那张小脸白皙粉嫩,柔软的樱唇微微张着,似乎在邀请他似的。
狐裘罩着她玲珑窈窕的身子,那雪白纤细的脖颈子露出来,让人恨不得咬一口。
江寂大步下了石阶,至宋婉跟前,将人一把扛在肩头,与喜儿道:“回去告诉你们家老夫人,今夜你们姑娘宿在傅国公府了。”
江寂走向追风,将宋婉横放在马背上,利落地翻身上马,一路向城外奔驰而去。
追风跑得很快,大雪不断飘落在江寂脸上,江寂不管不顾,只是把身上的黑色大氅解下罩在宋婉身上。
黑夜里,只知裕昌王在街上放肆跑马出城,不曾想他竟带了一个女子。
宋婉道:“江寂,你...你要带我去哪儿?”
江寂道:“好地方。”
夜里奔袭,似乎让追风终于找回了天性,它放肆的奔跑,跑得畅快。半个时辰后,追风终于停下了,耳边是潺潺水流声。
江寂扛着宋婉往更黑的地方走,脚踩着枯树枝,一路到了一条山崖小径。
小径路窄且坑洼逼仄,但江寂却走得轻快。
入了洞,水声更是明显,暖热感悄然袭来,把江寂刚刚跑马时所带的寒气,驱退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