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退了,众将士都在举刀欢呼。
他们与拓跋御横的这一战,江寂知道,贪狼军都以为赢了,可其实是输了。
在兵家,暂时打退敌人,却死伤惨重,并不算真正的赢。
能彻底打退敌人的,还死伤在少数的,才算真正的赢。
江寂愁眉不展,回了营帐,卸掉了一身厚重的盔甲,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
贪狼军此刻都在清扫战场,到天明时分,凌刀来报,“王爷,贪狼军死亡一万五千人,两千人重伤,三千人轻伤。”
赤霞关就三万贪狼军,如今死亡一半,受伤了五千,也就只剩一万将士能打。若不是李恒刚愎自用,又怎可能损失一万将士。
江寂只恨自己早点没杀他夺兵权,更恨自己来时,没向江盛要点话语权。
他道:“这仗我们败得惨烈,但你知,本王知,就够了。别让将士们知道,否则只会打消他们迎敌的信心。拓跋御横这回心里也有数,稍做整顿,定会卷土重来。”
凌刀道:“咱们该怎么办?”
江寂拿过桌上刚刚端进来的热汤,吃了一口暖身,“叫左翼先锋魏陵来见本王。”
“是。”
稍许,魏陵进了主营帐,在江寂身前单膝行礼,“末将参见王爷。”
“魏将军请起。”
魏陵站起了身,江寂吩咐道:“你派人在城楼时时刻刻注意魏兵动向,只要魏兵稍有动静,速来禀报。”
“是。”
江寂让他退了下去,魏陵退出了主营帐,而打了一夜仗的江寂这才睡了过去。
到午时,江寂已经起身,凌刀端来了饭菜。
江寂写了一封军报,用红蜡封了,递给凌刀:“你派信使,速速将此信送到越王手里。”
“是。”
*
赤霞关的雪总算停了,但寒风仍旧呼啸。
江寂以为拓跋御横不管怎样都会休整两日,可结果没有。
朝廷运送了五千石粮食经过西北粮马道,拓跋御横马不停蹄,派了两百狼骑劫走了。
赤霞关的存粮原本就不多,顶多能撑半个月,这下子没有粮食补给,只能靠存粮硬撑着。
江寂只能又去了一封要粮的军报往金陵。
他没想到的是,大魏狼骑翻山越岭也是一把好手,去西北粮马道劫粮,必须要跨过赤霞峰。
那儿山路崎岖,悬崖陡壁,几乎寸步难行。
可大魏狼骑,就是跃过了赤霞峰,还拿走了他们五千石军粮。
他们的军队有这样的进步速度,实在令人瞠目结舌。
江寂站在地图前,浓密的眉目蹙得更深。如果再不主动出击,拓跋御横下次只会再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凌刀此时进了主营帐,在江寂身前行了个礼,道:“王爷,属下刚刚与耶尔·库尔班探到拓跋御横出了军营。”
江寂知道机会来了,问道:“他带了多少人?往哪里去了?”
凌刀道:“带一百人左右,备有马车,似乎是去风城接人的。”
江寂道:“传魏陵。”
“是。”
片刻,魏陵进了主营帐,单膝跪在江寂身前行礼。
江寂道:“你速带两千人与本王出赤霞关,前往风城活捉拓跋御横。”
“是。”
江寂穿好盔甲,双手戴上铁爪,出了营帐。
凌刀已经把马牵了过来,江寂翻身上马,骑着追风带领魏陵及两千贪狼军,出了赤霞关。
凛冽的风掀起江寂身上红色的披风,在空中飘摇出似海浪般的弧度。
两千多人一路奔袭,跨过地面上厚厚的积雪,穿过层峦叠嶂的山峰,总算到了入风城的大魏官道。
他前脚刚刚踏进,后脚就与拓跋御横碰个正着。
对手相逢,两人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好几分。
气氛骤变,冷厉与肃杀,在顷刻之间蔓延成灾。
烦人的风声不见了,江寂只能听见自己铿锵有力的心跳声。
江寂目光落在拓跋御横身上,刚刚弱冠的男子,年轻又雄壮。一双眼睛生得如草原上的鹰隼,犀利又炯炯有神。个子很高,浑身肌肉结实,耶尔·库尔班的消息很准确,他确实是个勇猛之士。
拓跋御横目光落在江寂身上,一眼就瞧出,他是那夜在城楼上拼杀的人屠。
他真正的对手,裕昌王江寂。
“王爷苦心,竟派人时时刻刻盯着本王。”
“你杀了我西宋整整一万儿郎,又夺走了我赤霞关将士的五千石军粮,这债,你要还。”
“你朝南平王萧云,斩本王叔叔首级,打散我大魏狼骑,这债,你们西宋也要还!”
他话音刚落,就拔出腰间的弯刀,向江寂冲了过去。
拓跋御横是实实在在的鲜卑族人,他们鲜卑族人天生好斗,且好胜心强,所有造就了大魏人爱拼爱杀的本性。
当年拓跋盛钧得皇位,也是如此,甚至还打出了江山。
拓跋御横自然也一样,这些年他一边学习西宋的兵法,一边练就手里的弯刀。花了整整十五年,他让自己变强,不再怯懦软弱,成为一个无所畏惧、百战百胜的勇士。
江寂手里的钢刀与拓跋御横手里的弯刀相撞,火花四溅。
两人都是勇猛的,天生的臂力都极为强悍。江寂手臂上的肌肉已经在盔甲下鼓起来。
两人在僵持中,拓跋御横双手已经在发抖。
他感受到了江寂得天独厚的力量,他的老师曾是拓跋盛钧麾下最得力的武将,叫耶律宏光。
他曾与南平王萧云对战过,他的力量也是得天独厚的,常人无法比拟的。
可西宋的南平王已经死了,世上再没有那样的人,但如今却出现了,与他一模一样的人。
拓跋御横不敌江寂的力道,手臂更是酸软,他撤了刀,勒马后退了好几步。
他面色冷峻,问道:“你是谁?你和南平王萧云是什么关系?”
江寂双眸幽深而冰冷,似正匍匐前进,准备猎杀猎物的狼崽子,整个人萦绕着浓烈不散的杀气。
拓跋御横心里一窒,他的老师曾给他描述过萧云的样子,而眼前的江寂,竟与他老师说的一模一样。
“你不需要知道本王与南平王萧云是什么关系,你只需要知道,你休想踏足西宋国土半分。”
拓跋御横脸色肃沉,大魏这些年,年年向西宋进贡巨额饷银,朝内若有大的变革,还要看西宋脸色,这样的日子他们早就过够了。
他们要自主权,要强大,不光要与西宋平起平坐,还要吞掉西宋,成为西宋的主人。
“那就要看看王爷有没有这个本事。”
拓跋御横再次向着江寂冲过去,马蹄溅起雪花,手中的弯刀更是猛力地砍向江寂的头颅。
江寂挥刀来挡,两把刀再次相撞,两人的手臂都因为对方强大的力道而震得发麻。
江寂这回率先撤了刀,拓跋御横趁势进攻,挥刀向江寂腰腹砍来。
江寂弯腰避让,直起身时,手中的钢刀已经向拓跋御横的脖颈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