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清晨起来,双腿都是软的。
刚刚下床,双膝就跪在地上。
那地上铺的是地板,膝盖磕在上面,疼得宋婉直蹙眉。江寂那个臭男人,几乎让她后半夜就寝了两刻钟,天刚蒙蒙亮时还抱着她折腾了一番。
宋婉累得很,但这不是在府里,她必须得起身。
喜儿进来时,端着盆热水,宋婉刚刚撑着身子起来,她道:“姑娘洗把脸吧,外面早食已经做好了。”
宋婉点了点头,洗漱完到了外间用早饭。那米粥熬得很稠,宋婉连着喝了两碗。
她太饿了。
今日的天气比昨日还要暖,这次江盛骑着马也出去猎物了。皇帝出行,自然百官勇将跟随,宋婉腰酸腿软,没去猎场。
昨日那两只黑熊可着实把她吓坏了,宋婉是再也不想去了。
她和喜儿在驻扎地的后方打雪仗玩儿,起初她还很冷,后面脸颊都热得通红。
顾鸢一身白衣出现时,宋婉原本带笑的脸颊立即沉了下来。
他上前道:“昨夜我看见江寂溜进了你的帐篷,今早才出来的。”
“想不到顾大人还有偷窥、监视别人的癖好。”
顾鸢道:“并非我监视他,而是昨夜我吃酒到后半夜,出帐如厕时看见的,我以为你会赶他出来,所以我就在那儿等着,可是等到天亮了,他才披着大氅出来了。
婉婉,我一直以为你明慧识礼,绝不会和江寂这般浪荡之人厮混,可是你竟然...竟然与他未成婚就同榻而眠。”
宋婉冷笑,“原来我在顾大人心中这么守礼啊?是啊,我就是与他未成婚就同榻了,我和他也不是第一回了,顾大人猜猜,昨晚我们又发生了些什么呢?”
顾鸢气得身体都在抖,“我始终不明白你为何无缘无故地恨我,我更想不明白你为何会与江寂在一起。
江寂十五岁时就流连青楼,这是满金陵都知道的事。
金陵的妓院里大多都是他的相好,他阅女无数根本没有定性,他待你根本就是图个新鲜,等她把你玩儿腻了自然就会丢弃!
你如今丢了清白之身,日后...谁还敢娶你?”
宋婉道:“他不娶我,我此生不嫁就是了,谁说我一定就要嫁人了?又有谁规定了一定要嫁人才能过日子?连官家都没规定女子一定要成婚,那我就一定要成婚吗?”
这些话实实在在把顾鸢问住了,他咬了咬牙,道:“可你这样,根本就是不知羞耻!”
“不知羞耻?好一个不知羞耻,是我没为顾大人守住贞节,顾大人恼羞成怒了?”宋婉笑得嘲讽,“为你这样的人守贞,那可真是大大的不值。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做主,我的清白我想给谁就给谁。
顾大人,我的清白就是宁愿给一个流连青楼的废物,也不想给你呢。”
顾鸢脸色都青了,想要再说什么,宋婉已经带着喜儿,回了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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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暖日更是高照。
江盛召侪王进了他的王帐。
他一身金黄的龙袍,面色威严,坐在镶金嵌玉的龙椅上,那双精明又深沉的眼眸里,蕴含怒意。
侪王跪在他身前行礼。
江盛没让他起身,“你说过当年的事你做得很干净,绝不会给他留后,你看看江寂那张脸,分明与他太过相像。”
“陛下息怒,微臣当年确实一个不留,六个孩子都是微臣剑下亡魂。当初裕昌王来接微臣回金陵时,微臣见他容貌也是一惊。
这些时日,微臣更是私下里叫人跟踪过裕昌王,发现他不是在牡丹苑,就是在清风摇萃,总之人不成体统。
他相貌是与他相似,但整个人与他完全大相径庭。”
江盛蓦然间紧绷的神经放松不少。
侪王道:“这世间相貌相似的人很多,大约只是巧合。”
江盛面上总算带起笑意,“爱卿请起,爱卿做事向来谨慎小心,该不会有纰漏。”
侪王起了身,想起了当年之事。
南平王的小儿子出生得晚,他从来没见过。当年他在辽北接到密旨,回金陵就杀南平王一个出其不意。当时南平王幼子才五岁,而他杀的萧野,也刚好才五岁的样子。
他想,他应该不会杀错的,那小奶娃也生得粉雕玉琢,完全继承了南平和南平王妃的好相貌,绝对不会是错杀的。
侪王手心里捏了把汗,要真有人当年在他眼皮底下偷梁换柱,那可就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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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策看着侪王进的王帐,与身侧的江寂道:“侪王或许死都不会想到,你父亲当年好心在街边捡到个婴孩,并收养为义子,年岁与你相当,他以为他杀的第六子是你。”
江寂垂着眼帘,眸色幽深,“只怕他心里也有疑虑了,宁可错杀本王,也不会放过本王。”
沈策道:“侪王连当年弑你父亲都能毫不犹豫、手起刀落,野儿,你可千万当心。如今这鸠山算是他的地盘,他要绞杀你,你恐怕很难脱险。”
江寂眸中泛起冷意,“本王等着他来,早晚有那一天。”
天色越来越暗,眼看着又要落雪了。江寂与沈策各自回了帐篷。
凌刀褰帘而入,在江寂身前道:“属下在猎场打探了一番,暂时没有发现兵马。”
江寂坐在榻上鐾刀,“侪王不会放弃冬猎这么好的机会,今夜过后还有五日,再探。”
“是。”
凌刀又出去了,纵马往猎场深林而去。
夜色来得很快,外面大雪下得让人寸步难行。江寂披着大氅坐在炭火前,自己与自己博弈。
凌刀总算再次回来了,大雪覆了他满身,他在江寂身前跪身行礼道:“王爷,属下往最深的林子去了,还是并未发现兵马的踪迹。”
江寂执起白棋,“今夜大雪难行,是动手的好时机。”他想了想,继续道:“但,侪王心思深,更知道东宫防着他。本王能想到今夜好动手,太子守北境多年,自然也能想得到,侪王就更是了,既然大家都能想得到,看来今夜大家都会平安无事。”
凌刀道:“属下天色刚黑回来时,偶然间在河边发现侪王和愍王站在一起,两人似乎在商量着什么。他们护卫带得多,围着两人四散开的护卫都足有半里,属下无法听清他们在讲什么,觉得很可疑。”
“愍王身子病弱,既没有参与议政,更没有兵权,虽是个皇子,但和废人无异,侪王与他私下往来,到底想干什么。”
尤其愍王的母妃早逝,当初还只是个尚衣局的小宫女,身份低微,他完全没什么利用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