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御横仍然没有停止迂回打法,依旧在消耗江寂的粮草,半月过去,赤霞关连一粒米都没有了。
江寂站在城楼上,眺望着远方的山峦。天气暖和起来了,积雪化了,雪山上已经有了些许绿色。
万物在复苏,而赤霞关的将士,在走向生命的尽头。
江寂在想,战士哪怕是死,也应该是战死沙场,而非生生饿死。
那太窝囊。
哪怕与拓跋御横对战,哪怕结果终究是败,但能杀一个狼骑算一个。
“去叫魏陵,召集关内所有将士,与拓跋御横做最后一博。”
凌刀道:“是。”
军队集结的速度很快,很快营帐中的校场上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人。
正当江寂准备带着贪狼军去奔赴一场忍着饥饿,或许根本不会赢的战争时,军营里的伙夫长面带喜悦,奔至江寂身前道:“王爷!有粮了!咱们有粮了!王妃亲自押送了五千石军粮来赤霞关!咱们有吃的了!”
江寂面上有些惊讶,但眸中也难掩惊喜。
他的恩主儿来了。
贪狼军此刻也兴奋至极,面上燃起了希望。
江寂命全军回营帐休息。
贪狼军很快散去,江寂纵马到了军营门口,此时火头兵正在把五千石军粮往军营里搬。
宋婉刚刚从马车上下来,身上披着雪白的狐裘。
江寂见着人,已经抑制不住心里的思念、激动的心情,快步至宋婉身前,抱着她的双腿,把人托起来,连着转了好几圈。
“恩主儿,你又救本王一命。”
宋婉耳根都红透了,“你快放我下来。”
江寂笑着,直接把人扛进了军帐,放在了榻上。他抱住宋婉,有力的臂膀收紧,“本王好想你。”
宋婉也回抱住他,“我也好想六郎。”
江寂放开她,褪下了铁爪手套,握住她的双手,“你怎么亲自给本王送粮来了?”
宋婉道:“越王给你凑的军粮被顾鸢烧成了灰烬,恰巧我在离城时碰见了他。我知晓此事,杀...杀了他,原本我到离城就是去买粮的,现下正好派上用场。”
江寂眸中有些震惊,他没想到宋婉会杀顾鸢。
那就说明,宋婉心里是真恨他,对他再没有一丝情爱。
江寂道:“我们说好的,你手上不要沾杀戮,这些事本王来做。”
宋婉道:“他人都死了,此事就此过去。若你有个好歹,我连他家祖坟都不过放过。”
江寂心下高兴,眸子里都是笑意。
“婉婉,本王爱死你了。”
连日的舟车劳顿,宋婉疲惫不堪,在榻上小憩片刻,醒来时天色已经黑尽。
江寂不在帐中。
她起身穿好衣衫,披上狐裘,刚刚出帐,便见江寂快步回来。
他目光温柔,大步走近她,扛起她的身子又往营帐里进。
军营里都是些糙汉子,他的小妻子是朵小娇花,臭烘烘的男人,可别熏着她。
江寂把人放在案几桌前,抓过一旁的大氅披在她身上。
赤霞关暖和不少,但到夜里依旧冷得彻骨,这里没有地龙,她瘦弱的身子不穿厚些,根本受不住。
宋婉道:“六郎下午去哪儿了?”
江寂道:“和魏陵商量了一点事情。今晚亥时,本王会带全军出发,夜袭大魏军营,若明日午时之前本王没回来,别来战场寻本王,快马回金陵,知道吗?”
宋婉双手抓紧了他双臂上的盔甲,“你,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六郎,你答应我,你一定要回来。”
江寂握住了她的双手,放在嘴边亲吻,“大魏狼骑人数众多,本王心里并没有把握。眼下朝廷援兵未到,想来本王的救援信,也被顾鸢劫走了。
赤霞关没有那么多时间等待朝廷的援兵,本王今夜若不敌袭,拓跋御横也会再次攻来,赤霞关的兵力根本耗不起了。”
宋婉垂下眼帘,深吸了一口气,“我等你回来,你不回来,我也不走。”
“傻瓜。”
江寂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本王答应你就是,本王一定会凯旋而归。”
夜色逐渐深沉,亥时已到。
江寂带着两千贪狼军率先出发,而魏陵则带两千人,从大魏军营后方包抄。
凌刀带两千人,以作援兵。
江寂在前吸引大部分兵力,魏陵抓准时机,放火烧营。他们已经做好最后一战的准备,若不能大捷而归,也要与大魏狼骑,同归于尽。
夜色静谧,江寂带着贪狼军一路奔袭,到达大魏军营。
他似战场上的神祗,拿着盾牌,驾着追风,一路飞越过路障,直冲大魏军营。
大魏狼骑见此,拔刀就向江寂冲了过来。
杀声、号角声四起,贪狼军与狼骑杀成一团。
浓烈的血腥味很快蔓延,江寂手中的钢刀砍下了一个又一个狼骑的头颅。
前方的营帐处聚集了大魏大部分兵力,后方不久就着了火。
火舌肆意蔓延,很快就滋养成吞天的巨兽。
江寂在火光的杀戮中,看见了自己的对手,拓跋御横。
他毫不犹豫向拓跋御横驾马冲了过去,手中的钢刀挥向了拓跋御横的头颅。
拓跋御横翻身上马,手执弯刀,迎上了江寂砍来的钢刀。
在两把沉重的兵器碰撞出的火花中,杀气裹挟着两人。
明日或许没有破晓,只有漫漫走向死亡的长夜。
江寂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他可以不复仇,但大魏人绝不能跨进西宋国土半分。
他迅速撤刀,又向拓跋御横心口刺去。
拓跋御横直接弃刀握住了江寂的钢刀,铁爪坚不可摧,他生生用力掰断了江寂手中的钢刀。
江寂果断弃刀,知道拓跋御横想和他比没有刀剑的近身肉搏。
拓跋御横朝江寂直接扑了过来,两人坠下马匹,滚落在地。
在滚落的途中,江寂挣脱了他的桎梏,并鲤鱼打挺站稳身子,率先出了右拳,向着拓跋御横脑门攻去。
拓跋御横挥左臂来挡,江寂就伸出右脚,攻他下盘。
拓跋御横再挡,江寂就迅速撤了手,左手握拳,向着拓跋御横右太阳穴挥去。
拓跋御横生生挨了一拳,他忍着痛意,又给了江寂一拳。
两人都挨了对方一拳,便迅速撤开。
江寂被打得头晕目眩,鲜红的血液顺着眼眶不断往下滑落。
拓跋御横比江寂的情况还要严重些,大半张脸都已经被鲜血染红。
短暂的晕眩过去,江寂的铁拳便直攻拓跋御横面门,拓跋御横立即侧身避让,江寂右腿就转攻拓跋御横腹部,拓跋御横就提右腿来挡。
江寂右拳便又去攻拓跋御横的面门,拓跋御横偏头避让。
江寂右手往左边横扫过去,拓跋御横的脖颈直接被江寂铁臂狠狠撞击。
他身子踉跄倒地,江寂抓住机会,朝拓跋御横扑了过去。
铁拳迅速落下,直冲拓跋御横面部。
拓跋御横伸手来挡,可江寂力量太强,这样做根本就是徒劳。
拓跋御横鼻骨直接断裂,整张脸鲜血淋漓。
拓跋御横不甘就这样死,即便要死,也要拉江寂一起。
他蓄力,猛地翻身把江寂扑倒在身上,拔出腰间的匕首,插入了江寂的胸口。
剧烈的疼痛浸入四肢百骸,江寂忍着痛意,生生推开了拓跋御横,又向他太阳穴揍去。
他的力道太猛,拓跋御横在和江寂交手那一日就知道,他根本不是江寂的对手。
拓跋御横此时已经面目全非,并气息孱弱。
他嘴里吐着血道:“江寂...即便你今夜赢了...可...可你也终究难逃一死。我杀...不死你!你们西宋人...也会杀了你!”
“哈哈哈哈哈....你们西宋人,会...会杀了你!!”
江寂拔出了胸口的匕首,一刀刺入了拓跋御横的咽喉。温热的鲜血喷涌儿而出,溅了江寂满脸。
军营里浓烟滚滚,四处火光冲天。
江寂捂住胸口,给自己简单包扎之后,拿起钢刀翻身上马,毫不畏惧地奔入了厮杀更为惨烈的战场。
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赢,可他不允许自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