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人之所以被称为大明人，
不是因为都居住在这个区域，也不是因为朱元璋建立了大明朝，
而是因为所有人心中都有着相同的思想？
此番言论，老四简直就是闻所未闻。
而若是刘秀也听到宋瓒这番话，定会高看宋瓒几分，
宋瓒说得不错，只不过现代有了一个更好的词汇总结了宋瓒的言论。
价值观。
因为有着相同的价值观，所以才形成了一个国家的群体。
“那我爹建立大明，白建了？”
宋瓒摇摇头，看向刘秀方向，“正因为有了陛下，才有了大明。但大汉，大唐，大宋能将许多人聚拢在一起，绝非其他原因，是因为儒学礼的存在。”
老四闭目思考了一会，尽管宋瓒这话听着像歪门邪说，但一仔细品下来，还确实有几分道理。
最起码挑不出什么错误。
“殿下，如若这个北元人就在顺天府定居了，还在这娶妻生子，那么，他的孩子还是北元人吗？”
“自然不是。”
“呵呵，为何？北元人生的孩子反倒不是北元人了？”
老四想了想，还真说不出个一二三，但他能肯定，宋瓒问多少人，多少人就会与自己答出来的答案一模一样。
宋瓒顿了顿，“殿下，这就是因为，这个孩子受到的教育，便是礼，他有了和我们一样的思想，所以，就算他爹是元人，这个孩子也是大明人。”
老四索性闭上嘴，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自己肯定是说不过宋瓒，还得是让刘秀来。
沉默了片刻后，朱棣绷不住了，好奇道，
“那这与我问你的问题有何关系？就算礼是大明之所以为大明的根本，又与刘秀是大治大乱之人有何关系？”
宋瓒叹了口气，说实话，刘秀的存在也把他给整不会了，
其实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宋瓒没有说出来，既然都是由礼教化过的人，那么此人的思想便很难跳脱出这个既定的范围。
而，刘秀，绝对是个异类，
从他写出来的文章来看，他就像从来没有受到过儒家思想教育一样，完全不受礼的束缚，
当然，他与北元人的思想也不同，
或者说，刘秀的思想，在这个时代，恐怕就连与他相似的都没有！
宋瓒想到此，不由又倒吸一口凉气，他能想到的解释只有一个，
刘秀便是孔夫子所说的，
生而知之的人！
“先生？”
宋瓒抬起头，整理了一下思维，才开口道，“殿下，草民方才说，大明人是被礼结合在一起的，就算把一个大明人扔到北元，扔到天涯海角，他也是大明人。这一切都是因为，礼的教化。”
“而他，”宋瓒看向刘秀，眼神怪异，“如若身居高位，必定会打破这个礼。如果礼被打破了，那团结华夏区域的思想便消失了，那大明人还是大明人吗？”
“所以，只有两种结果，不是用一种全新的思想来替代礼，迎来前所未有的大治。就是将礼彻底打破，迎来前所未有的大乱…”
“不论哪个结果，在草民看来，都是灾难。”
朱棣闻言浑身一抖，他虽然还没有完全接受宋瓒的说法，
但是，他要比宋瓒更加了解刘秀，而刘秀的所作所为，都是全新而又危险的东西，
拓边是，贩盐是，造枪也是…
随便挑出来一个，都已经改变了天下大势！
而这未来大明会走向何处，谁也不知道！
“殿下，能和我讲一讲，刘秀的事情了吗？”
老四点点头，“要讲的话太多了，恐怕你对他那些惊险的故事应该没什么兴趣，你更加在意的是他的思想，那本王就和你说说，他是如何在父皇手里保下刘氏全族的吧。”
宋瓒眼中爆出一阵精光，“多谢殿下，草民洗耳恭听！”
安静的夜里，主考台之上，只剩下了老四低沉的声音，和宋瓒时不时的惊叹声。
陛下铁了心想杀的人，就没有一个能活下来的，就连宰相胡惟庸都躲不过陛下的屠刀，可这刘秀不仅活了下来，还保住了全族几百号人！
就连说书人都不敢这么讲，可偏偏这些话就是出自燕王之口，由不得宋瓒不信，可这实在太离谱了！
这个刘秀，就是传奇啊！
刘秀又是闭目修整了一下，前三题已经写完，接下来的第四题才是重中之重，
针对时事，写一篇策论，
题目最易懂，可偏偏又是整个试卷中最难的一题！
而刘秀要写什么，他早就在决定科举那一天想好了。
深吸了一口气，在试卷上写下题目。
这一次，他全然没有注意到，燕王和宋瓒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
宋瓒看向如饥似渴地试卷，眼神直接就被第四题的题目吸引了过去，待看清题目之后，控制不住地惊呼道，
“你敢写这个？！”
宋瓒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就如同一声炸雷，不少已经睡着的考生都被宋瓒惊醒了，
老四扶住额头，如果早知道你还犯这个毛病，打死也不带同意你下来巡视的！
老四拉住愣在原地的宋瓒大步走回了主考台，待到坐定之后，冷哼道，
“宋先生，你太坏规矩了！”
宋瓒连忙擦掉额头上的冷汗，道歉道，
“草民有罪，请殿下责罚，但…但是这…”
宋瓒额上的冷汗顺着脸止不住的向下流，老四自打认识宋瓒以来，还从没有见过他这副模样，
“到底怎么了？”
宋瓒连吸了三口气，声音颤抖道，
“他第四题的题目是，南北科举考！”
“什么？！”
老四大惊失色，他怎么也没想到，刘秀竟然胆子这么大，敢碰这个大雷！
满朝文武、天下官员都知道南北科举早晚是个隐患，但为何偏偏没人说起呢？
实在是因为这个事根本无解！
不仅无解，谁沾上了这件事，就是沾上了一身骚，
你为北方考生说话，那就是得罪了全天下的南方考生！
你为南方考生说话，便是得罪了全天下的北方考生！
而且，还有一点，大概率还会得罪老朱！
除非能想出一个，能让陛下、北方、南方三者都满意的方案！
但这就是异想天开！
如果真有办法，南北的矛盾也不会发展到现在不可收拾发地步！
敢碰这道大雷，莫非刘秀是活腻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