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瓒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徐达与他相比,简直就是一个不识大字的大老粗,
宋瓒开口问道,“敢问徐大人,如果兵力数量能决定一切,那为何会有周文王克商,孙刘胜曹操于赤壁,符坚饮恨东晋,陛下大胜鄱阳湖?”
徐达神色一滞,开口道,“我并非说是兵力数量决定一切,我也没说兵越多越好,我是觉得大明要有精兵,府兵还不够精锐,若是大明有百战之师,四方绥而天下定!”
刘秀闻言在心中暗道,
老丈人还没有看懂府兵制的关键,可以说府兵制的根本出发点就不是养兵,而是兵农合一的制度,
说通俗点,府兵制最大的目的是为了解决就业,
省得这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没啥事干,好叫他们天天惹是生非,而在官府之下,他们还能为大明出些力气,
大明精兵只在京中和边地,其余内地的府兵,或许一辈子都没握过兵器,何来战斗力一说呢?
老丈人这是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啊!
宋瓒继续反驳道,“那徐大人是要养兵?”
徐达顿了顿,一时想不出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想法,便只能说道,“是养兵。”
最后还不忘强调一句,“是养精兵!”
宋瓒开口道,“那徐大人可知宋朝养兵之后果?兵既不能战,又不能裁,而活活拖垮了宋朝。”
徐达一愣,若是论知识储备还有辩才,他实在是差宋瓒太多,况且他也说不明白自己的观点,
只能面色一沉,直接闭嘴。
老朱拍了拍徐达肩膀,大笑道,“天德啊,你这嘴真是笨得紧啊!”
徐达额上出现三条黑线,一副无语的样子。
其实,徐达想要表达的意思,刘秀听明白了,
用现代的话来说,
徐达认同的是,真理只存在于大炮射程内。
只不过,存在一个问题,
徐达的理念太超前了,
历史上有名有号的超级军队,例如虎贲军、陷阵营,周六师等等,
其都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这些超级军队都是乱世时,诸侯掌握的军队。
而在治世之下,所有的精兵都只有一条去处,
宫内禁军。
身为皇帝,怎么可能让精兵掌握在将领的手中?
所以徐达的想法是完全不可能实现的,最起码,在封建王朝是不可能的!
况且,封建王朝的兵制,也并非是为了练精兵。
大唐藩镇割据的教训,来过一次就够了。
刘秀暗中观察老朱的表情,反正他是没看出什么异样,老丈人说得话出于一片公心,但也难保老朱会多想,
做到天子这个位置,就是孤家寡人,老朱没办法不多想,
不过,老朱一直是没动过徐达,赐鹅太过艺术化,刘秀更倾向于徐达是正常病死的。
宋瓒也觉得自己有些太咄咄逼人,不符合君子风范,看向徐达不好意思道,
“徐大人,还请见谅。”
徐达摆摆手示意无妨,在家里已经被徐妙云怼习惯了,换作别人怼几句,徐达也不会急得那么快,
况且,宋瓒说得也是很有道理,养兵这东西,真的很费钱。
不过,在场中的几人,徐达和宋瓒完全看不到刘秀这一层,大明并非无精兵,而是精兵都在京中,老朱也不会允许地方养精兵,
这才是关键所在。
这种高度,天下间,恐怕也只有老朱和刘秀二人能看得透彻,
老朱能看透,是因为他在空间上,处在天下最高的位置,
而刘秀能看透,则是因为他在时间上,处于大明最远的位置,
刘秀这些念头也只是想想,若是在。这里直接把老朱的小心思公之于众,那就纯粹是找死了!
还有,刘秀忽然有些明白,为何老朱极其重视这些儒生了……
是因为…
“秀儿。”
刘秀的思绪被朱元璋猛地打断,刘秀回过神,应道,八壹中文網
“陛下。”
一时间三道目光都汇聚在了刘秀身上,老朱笑道,
“咱看你屁股早就坐不住了,来,给咱说说你的想法。”
徐达和宋瓒立刻神色下意识一敛,实在是因为刘秀有过太多惊人之语了,
他们也很期待刘秀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而老朱真正的意图也在这,老朱和徐达宋瓒二人接触了怎么久,二人的观点,早就被老朱猜出来了七七八八,
可以说,已经没啥新意了。
徐达、宋瓒二人不过老朱拿出来抛砖引玉的,他其实更想知道的是刘秀的想法,
刘秀沉声道,“陛下,我以为,其兴并非勃,其亡并非忽。”
刘秀开篇之语,便让众人精神一震,就连些许的困意都一扫而空,
他直接从命题上就否定了老朱,也更是否定了先贤,
要知道,这句话并不是老朱编出来的,而是实实在在出自春秋这部儒家经典,
刘家开口就是这句话不对,不是辱没了先贤是什么?
所幸,屋内的三人都是极其欣赏刘秀的长辈,若是刘三吾在这里,恐怕马上就得跳脚了,
老朱一愣,指着刘秀大笑道,“哈哈哈哈,你小子,总是让咱想不到你下一步要做什么!”
宋瓒也深有其感,忍不住摇头苦笑。
心中求着儒家圣人们,别和这个小辈一般见识。
而徐达则是眼神灼热的看向刘秀,巴不得他一张嘴就把老朱和宋瓒辩的哑口无言,
毕竟是自家女婿,他表现好,自己脸上也能有光。
“那你给咱说说!这话怎么就不对?”
“王朝兴亡岂是忽然的?敢问陛下,若是兴突然,为何诛元的不是陈友谅、不是张士诚,而是陛下您呢?”
“若是亡突然,暴君昏君何其多,为何独有夏桀、商纣如此倒霉?”
老朱三人面露思索之色,显然被刘秀问住了。
对啊,如果兴亡无常,那咱建立大明仅仅是因为幸运?
元朝昏君不断,又为何独独亡在咱这代人手上?
莫非都是天意?
老朱想不明白,只好看向刘秀,刘秀朗然道,
“王朝兴亡并非无迹可寻,其中必然遵循着某些规律,我称之为…”
“历史周期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