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似乎,把份量算得少了些?”
午后阳光明媚,茵茵草地上的圆桌旁坐着一老一少两个人,手执黑白棋,正在酣战。
“他对东家既然还有价值,我自然不能要了他的命。”
威廉低眉思索着棋局,将手中的白棋稳稳放在了棋盘上一角。
奎因不动声色,摩挲着手中的黑棋,“既然知道,你又是为了什么?”
“我只是想要雷铭明白,我们骷影盟想要他的命,轻而易举。他就该老老实实听话!”
“或许,你是想要我知道,你能随时随地要了雷铭的命,不费吹灰之力?”
威廉抬眸对上了奎因的眼睛,笑得狂傲,却偏又一句话都不说。
奎因只是冷漠淡然地看着他,眸子里的寒意比他脸上表现出来的还要寒彻入骨。
若是一般人,早就被吓得魂飞魄散,可是威廉一直都在笑,好像听见了世界上最好听的笑话。奎因也不打断他的笑声,落下一枚黑棋,像是根本不在意威廉在做什么。
“你和黑影,真的是极端的两个人。他阴暗不可捉摸,什么都不敢想,只对我唯命是从。而你呢?就好像现在的阳光一样刺眼,你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做,世界上就没你不敢想不去做的事情。而往往,我都是最后一个才知道,你在做什么的人。”
威廉收敛笑声,嘴角却依旧挂着满是不屑的冷笑,随手走了一步白棋。
“我要是什么都和黑影一样,东家还会需要我吗?”
奎因笑而不答,一枚黑棋落定。
“我想要在骷影盟生存,就要和骷影盟所有的人都不一样!我要赶去想他们不敢想的事情,敢去做他们不敢做甚至不敢想的事情,我才有在骷影盟的价值!东家……如果不是因为这样,这么多年过去,我还会衣食无忧地活在你的面前?”
奎因不可置否。
“总之,还是那句话,东家的目的和利益,就是我的目的和利益,我绝对不会笨到损失自己的利益。所以,东家大可放心,我只是给雷铭一个下马威,不会真正地伤害他、”
白棋走过,到黑棋。
奎因握棋不语,片刻笑道:“你永远不会让我失望。”
黑棋落下,威廉细细一看,胜负已分。
“与其说我不会让东家失望,不如说是东家本领高,厉害!”威廉意味深长地一笑,“东家又赢了我一局,看来下一局,我得把脑袋抓破了!”
奎因挑眉淡笑,收起黑子,沉默不语。
“你这嘴巴说出的话,总是很好听的,你下棋的本事,可未必有这么厉害了!”
“那是因为东家太厉害了!”
威廉附和着,两人各自一语双关卖弄,也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懂。
威廉知道奎因不满自己私自行动对付雷铭,所以言语之中都将奎因放在前面。无论他威廉再有想法,再敢去做什么,他都永远不敢忤逆奎因的意思,也绝对不会做出伤害奎因和骷影盟的事情。威廉表达得清楚明白,向奎因保证得也信心满满。
“回来这么久了,我怎么一次也没见着少东家?”威廉转移了话题。
“他身子还没养好,你有空也可以去医院陪陪他。”
奎因微眯着眼一笑,他平时很少笑,笑起来却更让人感到后背发冷。
威廉点了点头。
又是一盘新的棋局,奎因黑棋,威廉白棋,开始了新的较量。
……
……
此时,医院的私人病房。
“哎呀,简念啊,你想要喝威士忌还是绿茶呢?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喝绿茶啊!”
……
“简念,你不要总是不理我啊……你想要什么?水杯吗?我帮你倒水啊……”
……
“你觉得我今天的衣服好看吗?以前你总说我的品位很好,现在呢?”
……
“简念……简念……简念……”
“够了!”
连荣麟拄着拐杖站在卧室的阳台上晒太阳,一下午杨欣的声音就没有消停过。
连荣麟就算不知道杨欣和简念到底是什么关系,光是看杨欣叽叽喳喳的模样,连荣麟就觉得简念绝对不会喜欢这样的女人。因为他也不喜欢,不,何止是不喜欢,简直是厌烦到了想要将杨欣从阳台上推下去。
夏沁从外面回来,见到一个黑衣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杨欣则趴在连荣麟卧室的房门上,不停地拍着,叽叽喳喳嚷嚷个没玩没了。夏沁只是刚回来,听见杨欣的声音就受不了,何况里面的连荣麟?难怪他情愿把自己反锁在卧室里也不要出来。
夏沁走进去,手里拎着饭盒,身后紧跟着一个黑衣人是为了监视她的。
“怎么回事?”
夏沁走向客厅里的黑衣人,那人愣愣地看着夏沁,摘掉耳朵里的耳塞,反问道:“什么?”
“……”
夏沁黑了一脸,连这家伙也受不了杨欣。
她无奈的摇了摇头,“没什么。”
说罢,夏沁走向杨欣,另一个黑衣人则在沙发上坐下,将他手里的外卖打开,两人一块儿吃起来。夏沁站在杨欣身后,撇了撇嘴,只能说道:“你能让让吗?”
杨欣根本不理夏沁,一个劲儿的拍着门,不停地唤着门里的连荣麟,可是门里的人一丁点反应都没有。夏沁担心饭盒里的饭菜凉了,只能和杨欣争执起来,偏偏杨欣不依不饶,说什么也不让夏沁进去。
“……我不能进去,你也不能!要不然,我们一块儿进去!”
夏沁抿了抿双唇,无奈地撇着嘴。
沙发上的两人吃得很香,饭菜的香味随风飘了出来,杨欣扇动着鼻翼,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杨欣吧唧着双唇,肚子里忽然窜出咕咕的声音,她一下子窘迫地用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肚子,抬眸看向夏沁,正好对上了夏沁淡漠的目光。
“看……看什么看……”
杨欣嘟嘟嚷嚷着,擦过夏沁肩头的时候故意撞了她一下,然后出门吃饭去了。
夏沁叹了口气,这时敲了敲门,“是我,她走了。”
门里的连荣麟这时才来开了门,他扫视了眼客厅里吃饭的两人,关上门,反锁。
“趁热吃吧。还是去阳台吗?”
连荣麟点了点头,夏沁提着饭盒径直走向阳台,放在茶几上。
连荣麟拄着拐杖踱步过来,阳台上铺满了一地的阳光,金灿灿的,像是上帝撒下的金币。
“你只是躲起来,不想反击吗?”夏沁一面打开饭盒,一面压低声音耳语着。
“现在……并不是……反击的、的最佳时候。”
连荣麟低沉沙哑的声音压得越低,越是嗡嗡嗡的感觉。
夏沁却并不明白连荣麟的意思,“她就是奎因安插在我们身边的不定时**,她和我们待在一起的时间越长,越是能找到蛛丝马迹质疑你的身份。没有不透风的墙,只有让人站得离墙远一点,他们才会不知道。”
“就、就因为……她是、是奎因安排的人……所、所以我们不能……轻易反击。”
夏沁蹙了蹙眉,“那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我们……可以……利用她……反而为、为我们证明……”
夏沁手里的动作一顿,疑惑地看着连荣麟,“他留下的日记,你看完了?”
连荣麟点了点头。
这段时间,为了避开杨欣和两个黑衣人的监视,连荣麟趁晚上大家都睡觉的时间,把简念留下的日记一字不落地看完。他很确定,简念的生命里根本没有出现过杨欣这号人物。准确来说,简念记载的日记里,从来没有和任何女人的感情来往,或者是金钱往来。
连荣麟有把握怀疑,杨欣不过是奎因随便找来的人而已。
“……我并不能……百分百确定……所以,会有、会有一定风险。”
夏沁坐在一旁,眉头紧锁,若有所思,轻声细语地说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利用她……向、向奎因,证实我的、的身份。”
夏沁微微眯了眯眼,恍然大悟。
杨欣既然是奎因找来的人,那么杨欣反馈回去的信息,奎因会作为参考。不管奎因是相信百分之五十,还是相信百分之三十,至少杨欣的话还是有一定价值的。所以,如果能在无形中利用杨欣,那么连荣麟的身份就将多一重保障。
“但是,利用她,未必也是那么轻易的事情。”夏沁提出了自己的担忧,“她既然是奎因找来的人,肯定有她的过人之处。并且,她虽然不了解简念,但是奎因敢用这一招来试探,肯定也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方式。”
连荣麟扶着椅背缓缓坐下,“我……明白……我……已经想、想好了……”
夏沁虽然满心担忧,但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饭……要凉了……”
“什么?”
夏沁木讷地看向连荣麟,他以眼神示意着,夏沁才回过神来,饭菜要凉了。
夏沁端起碗筷,加了些菜在碗里,然后坐得和连荣麟近了些,温柔细腻地喂他吃着饭。
连荣麟眸中柔和带笑,暖暖地望着她。
虽然连荣麟如今只剩下半条命,还悬在奎因的手中,但是他眼睛里春日般的温暖,依旧暖透人心。夏沁有时候都不敢看向连荣麟的眼睛,那么温暖美好的双眸,足以令世间的丑恶自惭形秽,而夏沁不敢去看,因为只要一眼,她就会想起简念。
一旦心头涌动思念,那便是无穷无尽,午夜梦回间的孤独与煎熬,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
……
等杨欣回来,连荣麟和夏沁也都吃完了饭。
夏沁扶着连荣麟在客厅活动,杨欣双眼一亮,立刻抓准时机上去,借故帮忙,粘着连荣麟怎么也不松手。其实她不知道,这都是夏沁和连荣麟的计谋。他们故意在客厅活动,为的就是引诱杨欣。
这样,杨欣才有机会试探连荣麟,而连荣麟才能随机应变,让杨欣相信他就是简念。
毕竟杨欣从来不认识简念,连荣麟想要冒充,也更容易。
奎因只看重了杨欣的到来对连荣麟心理层面造成的打击,想要不攻而破,却忽视了最现实的这个漏洞,杨欣可以随时被连荣麟反利用。
于是,接连三天,连荣麟和夏沁都刻意制造机会和杨欣接触。
为了不让杨欣怀疑,连荣麟总是不耐烦地就要回到卧室,和平时一样。
而杨欣,似乎也真的没有丝毫的怀疑,反而,有点沾沾自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