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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人咕咚一声掉进水里,就再没有动静。

秦艽还在犹豫,救还是不救。

救,她怕是别人设好的陷阱,可若是不救,人就死了。

这皇宫死的人还少吗?

这么小的孩子嘴巴这么毒,肯定是肖婕妤没少当着他面这么说殿下!

可到底是个孩子,她记得她家中有个弟弟就是这么大,也是这么猫憎狗厌。

秦艽从树后跑出来,将提的食盒扔了,扯着嗓子喊了两声十五皇子落水了,就往池中跳去。

跳下去才发现自己不会水。

没有溺过水的人,永远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就好像世界一下子就安静了,静得能听见心跳,却又觉得耳朵里很吵。

大脑一片空白,一种濒临窒息的绝望,想踩踩不到底,似乎感觉水里有人在拉扯自己,不想让她浮上来。

秦艽溺过水,在梦里。

也是不知被谁推下去的,后来她命大没死,就专门去学过凫水,可她现实中其实是不会的。

秦艽忍住慌张,在脑子里回忆怎么凫水,竭力告诉自己不要慌。

她感觉自己没有往下沉了,浮了起来。

她试着游动两下。

很好。

她朝记忆中十五皇子落水的地方游去,依稀感觉抓到了什么东西,她用力将之扯出来,果然是昏过去的十五。

她扯着人往岸边游,明明感觉离得没多远,却让她游了很久,也很累。

好不容易上了岸,直接脱力了,瘫倒在那里。

趴在那里时,朦胧间她似乎看到一双脚,可当她抬头去看,却发现根本没有人。

秦艽有一种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事。

可已经晚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来了很多人。

……

因为十五皇子落水的事,呼呼啦啦来了很多人。

萧皇后来了,刘贵妃来了,听说这事的各宫娘娘们都来了。

还有几位皇子。

“你说是她推了十五皇子落水?”

萧皇后指着瘫趴在地上的秦艽,问边上跪着的一个小内侍。

秦艽被带回来后,没人管她,十五皇子被带下去让御医诊治,她则被带过来问话。

这殿里坐的都是尊贵的娘娘,谁会去在乎一个小宫女,所以她还穿着一身湿衣,狼狈地被扔在地上。

“就是她。

当时奴婢见她从后面将十五皇子推下水,奴婢便跑回来叫人。”

“娘娘,奴婢没有害人,是想救人。

试想若是奴婢推了人,奴婢再跳下去救人,奴婢又不是脑子进水了,干这么自相矛盾的事。”

秦艽为自己辩解道。

“那是因为你根本没想让十五皇子死,谋害皇子可是大罪,你就是想吓一吓他,却没想到闹出事了。”

内侍指控完,对道:“娘娘,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当时奴婢远远地就听她骂十五皇子,说他竟然骂六皇子殿下是个瞎子,非得好好惩治下他不可。”

内侍的话音还没落下,肖婕妤就扑了上来,给了秦艽一巴掌。

“好你个胆大的贱婢,竟敢谋害我儿。”

秦艽救人反被诬陷,还无端挨了一巴掌,心里别提多郁闷了。

但她还没忘,这事弄不好,自己就要赔上性命,说不定还要牵扯上六皇子。

果然她适合做坏事,不适合当好人。

可对方理由都给她编好了,看样子这说法挺能取信于人,她该怎么才能替自己脱罪?

“行了,还有没有点样子,还不将她拉起来。”

萧皇后道。

这才有人上前去拉肖婕妤。

这时,一个内侍匆忙走进来,禀道:“娘娘,六殿下来了。”

萧皇后微蹙起眉:“怎么六皇子也来了?

他眼睛不方便,快去请进来。”

殿中其他人交换了个隐晦的眼神,静观其变。

很快六皇子就被请了进来,他和萧皇后及刘贵妃问了安。

至于其他人,他眼睛看不见,自然不知有谁没谁,所以也无人与他计较这些细节。

“六皇子怎么来了?”

“儿臣听说小艽这丫头好像闯了祸,就过来看看。”

萧皇后微微一哂道:“一点小事,你眼睛不好,不值得你劳心费力。”

肖婕妤满腹怨气道:“皇后娘娘,您就算偏袒六皇子,也不该是这种偏袒法。

您是中宫皇后,十五皇子也要叫您一声母后,如今小十五受了这么大的罪,您一句一点小事就打发了?”

萧皇后似乎挺不满肖婕妤的插话,看了她一眼:“那肖婕妤想怎么样?

宫女是宫女,六皇子是六皇子,不能混为一团。”

“为何不能混为一团,一个小宫女敢不要命了谋害皇子,还不是有人指使?”

肖婕妤眼神愤慨地瞪着六皇子,似乎他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那你的意思是说六皇子指使宫女谋害小十五?”

“嫔妾可没有这么说,但这小宫女谋害皇子是事实。

至于是不是六皇子指使,嫔妾不知,不敢乱说,可小十五才多大,就算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也不该被人这么对付啊。”

说着,肖婕妤就不管不顾哭了起来,一口一个小十五怎么可怜,俨然是打算体面都不要了。

一直没说话专心研究指甲的刘贵妃,突然说话了。

“皇后娘娘,肖婕妤说的没错,事情还是查清楚的好,您这么和稀泥,明白的人知道您是心疼六皇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害他。

无缘无故背上这么个名头,也不让说清楚,你说这叫什么事。”

萧皇后被气得不轻:“刘贵妃,你说本宫是故意往六皇子头上泼脏水?”

刘贵妃对她笑了笑:“臣妾可不是这个意思,娘娘别误会了,臣妾只是觉得事情总要说清楚,这么含含糊糊不太好。

你说是不是,六皇子?”

六皇子循着声音,‘看’过去:“如果真是小艽干的,儿臣绝不偏袒,但儿臣相信小艽不是这样的人,也相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崔贤妃说:“其实皇后娘娘的说法也不是不对,我听闻这个宫女是内文学馆刚分到紫云阁不久的?

倒是赞同皇后娘娘的说法,宫女是宫女,六皇子是六皇子,不能混为一团。

都知六皇子性情温和,与世无争,就算他不忿被幼弟辱骂,他又怎会指使一个刚到身边没多久的小宫女,去对十五皇子下手。”

崔贤妃是个圆脸的中年妇人,也是四妃中样貌最普通的一个。

不过她眉眼娴静,气质柔和,说话也温温柔柔的,不让人觉得厌烦。

她此言看似平淡,恰恰点出其中的关窍,这个宫女看似是紫云阁的人,其实刚去紫云阁也没多久,谁敢说她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那就让人去查。”

萧皇后下命。

可怎么查?

其实该问的也都问过了,并没有其他目击人,只有那个内侍和秦艽,以及一直昏迷着的十五皇子。

秦艽所言她叫了两声有人落水了,并没有人听见,那个时间段,没什么人会去那种地方。

而与此相反,小内侍的说法却很能取信人。

之前十五皇子骂六皇子是个瞎子,很多人都亲眼看见了,所以秦艽为了泄恨推他入水,却怕害死了皇子惹上大罪,又将他救起,也不是不能说通。

现在唯一有质疑的,就是到底是不是六皇子指使。

对此,除了肖婕妤,其他各宫娘娘似乎一致觉得此事不该牵扯六皇子。

包括刘贵妃,经过这么一会儿也换了态度。

“把人押到宫正司去,本宫就不信她不招。”

芙蓉面,美人口,说得却是最狠毒的话。

谁不知道进一趟宫正司,不死也要脱层皮。

可这一次没人提出异议,笑脸下面都是谋划和算计。

这趟十五皇子落水出事,会聚了这么多人,不是这些娘娘有多么关心十五皇子,而是都怕落了后会被人利用了算计,所以都匆匆赶来。

如今眼见这么好的筏子出现了,都想借此浑水摸鱼,毕竟之前也说了,既然还没弄清楚秦艽背后的人是谁,那么是谁都可以,端看各自的手段。

六皇子蹙着眉,面色担忧,似乎还想说什么,这时秦艽突然说话了。

“奴婢有证据证明自己没有害人。”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看向她。

“奴婢当时跳下水救人时,还另有一人目击。”

“是谁?”

秦艽直起腰,环视四周一圈,又低下头:“此人就在这里,奴婢之前不想说,是觉得是非黑白自有分明,可很显然奴婢现在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楚了,还连累六殿下蒙受不白之冤。”

“到底是谁你快说,你这个小宫女倒会卖关子。”

“奴婢不是卖关子,只是没有看到对方的脸。”

刘贵妃笑了一声:“你这宫女倒是挺好笑,没有看清对方的脸,你就敢说有人给你作证,莫怕是癔症了吧。”

秦艽的脸色委屈:“奴婢既然敢这么说,自然是有把握能认出对方。”

说话的同时,她往殿中站着的人中看了一眼,似乎有什么顾忌。

其实若是注意她的眼神就能发现,她看的是那几个人的脚。

脚?

刘贵妃面露不满,正打算说什么。

秦艽又道:“奴婢当时看见一个人的脚,奴婢记得那鞋的样式……”

这时,有人主动走了出来。

从秦艽这个角度去看,恰恰与她之前在水边时看到的画面差不多。

着了!

半垂着脸的她露出一个微笑,同时也松了口气。

……

这人竟是五皇子宫煜。

“母后,这宫女说的人应该是儿臣。

儿臣当时经过,听闻有人呼救,便寻了过去。

不过等儿臣到时,她已经把十五皇弟救了上来,当时又有人来了,儿臣便没有出面。”

此言一出,众人俱是面面相觑。

刘贵妃露出饶有兴味的表情,道:“既然五皇子能作证,为何现在才出来说,难道——”

皇家讲究兄友弟恭,哪怕背地里斗得再如火如荼,表面上也不能挑明了。

而刘贵妃的意思明摆着就是在说五皇子坐视幼弟落水不管,坐视六皇子差点蒙冤。

五皇子一向谦和恭谨,为人至孝,这般行举可与他人设不符。

如若被坐实,以后将有何颜面见世人。

五皇子乃萧皇后养子,萧皇后的脸色当即不好了。

至于其他人,这整件事的发展趋势无聊至极,不管是十五皇子也好,还是肖婕妤也好,都够不上大戏的主角。

直到五皇子被钓出来,这殿中之人才看出了点趣味。

难道说,这背后针对的其实不是六皇子,而是五皇子?

是了是了,六皇子一个瞎子有何好针对,可五皇子不一样,他如今可是萧皇后唯一的‘依靠’。

可这么说来又说不通,设计的那个人又怎知晓五皇子就一定在现场,还恰恰被小宫女看见?

就在其他人心绪浮荡之际,五皇子还在解释,他语气平和,却满脸苦笑。

“儿臣本没把此事当做回事,万万没想到竟如此复杂,竟上升到六皇弟指使人谋害小十五,便不免有些犹豫,本打算事后向母后禀明,如今以来倒是自己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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