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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秦艽和宫怿已经在这片树林走了整整一天了。

在发现他们醒来后,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上官归等人也不见了,事情就滑向到一个不可知的境况。

他们先是等,在等了很久还是没人出现,宫怿带着秦艽离开了这里。

当然也不是胡乱走,宫怿似乎特别慎重其事,专门在树上做了记号。

起先秦艽不懂为什么,后来才知道这是确定方向。

这片树林比他们想象中更深,树木繁茂,遮天蔽日,各种树木藤蔓形状奇特,颜色绿得发黑发亮,地上全是枯叶枯枝,踩上去咯吱咯吱响,似乎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只有鸟声,和湍急的水流声,证明这里并不是只有两人。

露宿荒野最先要找的就是水源,宫怿带着秦艽先寻到水声。

是一个很小的瀑布,汇集成一个不大的水潭,这里没有繁茂的树木遮挡,有阳光照射在水面上,像是给上面打了层金光。

美得不像人间,若当下不是这种诡异的情形更好。

从醒过来后,宫怿就陷入一片沉默中,秦艽也不敢和他说话,此时此景,她总是忍不住会多想,是不是昨晚睡着后,发生了什么事,宫怿和上官归他们闹崩后,只留下了他们两个人。

她的理智告诉她这一切都说不通,可她实在没办法冷静下来。

两人在水潭旁歇了会儿,期间宫怿检查了两人的随身之物,除了一件大棉袄,两把刀以及秦艽所带的包袱,再无其他。

而秦艽的包袱里有一些碎银子,一个装着盐巴的油纸包,两个火折子,一个水囊,两瓶金创药,一块拳头大的肉干,这肉干还是来苗寨之前路上剩下的,用油纸包着,因为气温不高,也没坏。

再来就是两人各自一身换洗的衣裳了。

总之情况还不算太坏,宫怿松了口气。

“等下吃了东西,我去找路,你在这里等着。”

“我跟你一起去。”

“你脚程太慢,带着你走不快,不管找不找得到路,天黑之前,我一定会回来。”

“好。”

除了好,秦艽也不知道说什么,所以看见宫怿拿着刀往林中走去,她明明很想追过去,但她还是忍住了。

她在水潭旁,找了块大石头坐在上面,一直看着那条路,脑子里一片空白,太多的杂念闪过,最终都归于一片沉寂。

直到她听见一个异样的水声,这个水声在瀑布倾泄而下的水声中十分细微,可若是在一个除了水声,眼里只有那条路人的耳朵里,就十分明显了。

秦艽下意识往那边看去,就看见一只‘猫’正在水潭对面喝水。

它是斜对着她的,再加上这边有几块大石头遮挡,所以它似乎没有看见秦艽,可秦艽却看见了它。

秦艽有一种毛骨悚然之感,她清楚猫长什么样,猫养得再大,也不会有这么大。

那它到底是什么?

直到此时她才有一种自己处身在荒山野岭的觉悟,而荒山野岭中从来少不了野兽。

她的心跳得很厉害,她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处着了,得把自己藏起来。

以她那三脚猫的功夫,根本对付不了野兽,她也没有这种经验。

秦艽悄悄地滑下石头,她的预想是藏在石头后面,等这只‘猫’离开。

可惜太高估自己并不算敏捷的手脚,她趔趄了一下,踢响了脚下的碎石。

几乎是瞬间,秦艽就见那只‘猫’看过来了。

它整体呈棕褐色,大约有一米左右长,它有一张猫脸,但又和猫不太一样,眼周毛色发白,两颊有几道棕黑色的花纹,耳尖竖着两簇黑色的猫,让它比猫看起来多了一种莫名的凶狠。

等它站起来,秦艽终于确定这不是一只猫了,它的四肢比猫长太多,有一种矫健感。

这是一只她不认识的野兽。

秦艽想跑,却不知道往那儿跑,她想去找棵树爬,想起猫都会爬树,这只像猫的东西肯定也会。

而这只野兽的速度比她想象中更快,几乎是瞬间就来到她面前。

它没有上前,棕黑色的眼角闪烁着一种莫名的光,秦艽抓起身边的短刀,她的动作让对方往后退了退。

在那段紫云阁养病的日子里,每天都有一只大花猫来陪秦艽晒太阳,她闲来无事观察那猫,多多少少了解点猫的脾气。

猫天性多疑敏感,从不会轻易相信陌生人,即使你给它喂食,它也会再三试探,不会轻易下口。

也许多疑是她唯一能利用的了,而她现在要在这个互相试探极短的时间里,找到一个可以救自己法子,不然她肯定会死。

秦艽并不怀疑这只‘猫’是想吃掉她,她并没有忽略对方眼中属于兽性的目光,还有那十分锋利的爪子。

它终于失去耐心,站了起来。

秦艽一面拔出刀,一面往后退,眼角余光看见身后的水潭,她一咬牙,并没有转身,而是一步步往后退去,直到没入水中。

潭水并没有想象中的凉,似乎还有一种温热感,秦艽猜测是不是被太阳照久了。

果然那猫见她进了水中,没有再上前了,而是站在水边盯着她。

秦艽在想自己能坚持多久,可现在她只能这么坚持下去,坚持到宫怿回来。

可是他会回来吗?

……

等秦艽再度醒来,发现在一个山洞里。

旁边烧了一堆火,她被脱得光溜溜,被人抱在怀里。

那熟悉的味道,让她很快就分辨出是谁了,她回忆了下晕倒前的情形。

那只‘猫’最终没熬过她,走了。

可她并不信对方会这么简单就走,所以她一直没有上岸。

事实证明她这么做是对的,野兽比人类想象中更狡猾,那只山猫不过是藏了起来。

若是影一在就会告诉秦艽,山猫是一种十分有耐性的野兽,为了捕猎它们可以蛰伏几日,一动也不动,甚至不吃不喝。

秦艽本就精疲力尽,随着太阳的落山,潭水越来越冷,她最后还是撑不住晕了过去。

就在她晕倒后,那只山猫再次露面,甚至下了水。

其实它不是怕水,只是不擅长凫水,又见秦艽主动退进水中,天性多疑的它才不敢妄动。

等秦艽终于晕倒,这次它再也忍不住了,下水咬住秦艽的衣裳往岸上拖时,碰见正巧赶回来的宫怿。

当时宫怿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秦艽生死不知,被一只野兽咬住了。

他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解决了那只山猫,又去检查她的情况,才心有余悸地发现她没事,只是晕过去了。

心中十分后悔不该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在森林里,人们需要水源,野兽同样也需要,所以水源其实是最不安全的地方,可惜这一切他根本没想到。

与秦艽一样,宫怿同样没有独自一人身处在荒山野岭里的经历,他比秦艽多一点的,不过是武艺比她好。

……

橘黄色的光照亮了整个山洞,火苗的跳跃让一切显得影影绰绰。

秦艽醒了,却没有说话,因为她发现宫怿也光着,似乎为了给她取暖,两人皮肉贴着皮肉,外面用那件大棉袄裹着。

“你松一松,我有些喘不过气了,”过了一会儿,她还是没忍住说话了,似乎遗忘了之前害怕他离开的恐惧,“找着路了吗?”

“没,”宫怿松开环着她的手,往下摸了摸她的小腿,“能起来?

把衣裳穿上,先吃点东西再说。”

宫怿并没有脱光,只是把衣襟解了开,他站起来后,一面将衣裳系紧,一面从包袱里拿出衣裳递给秦艽。

山洞里弥漫着一股肉香,秦艽穿好衣裳后才发现,火上正烤着什么。

“是那只猫?”

她是通过体型猜测的。

“这是猞猁,也叫山猫。

对不起,小艽我不该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也没想到会发生这一切,再说我不是没事吗?”

宫怿没有说话,只是又把她抱进怀里,钳得紧紧的。

秦艽有点不习惯,怎么说呢,宫怿其实是那种十分别扭的性格。

大抵是面具戴久了,脱不下来,他偶尔和秦艽说情话,都是那种情意绵绵的腔调,他甚至并不吝于说那些话,而秦艽估计是听多了,已经麻木了,她更看重的是他怎么做。

所以当他不是用情话来表现心意时,她反而不习惯了。

她能感觉到他抱着自己时在颤抖,她在想她应该相信他,而不该因为以前的事,对他有猜忌,他其实已经做得很不错了。

有时候秦艽觉得真得挺可笑,那个梦让她规避了很多事情,可同样也让她不再容易相信人。

明明两人已经那么亲密了,他也对她从不信任,在她刻意的引导下,从一点点信任到全然交底。

可她依旧不满足,还在试探。

她甚至觉得自己挺卑劣,很多时候她就像被切割成了两个人,一个是梦里的她,带着冷眼旁观的冷漠,静静地看着现实中的自己折腾,明知道他对自己有猜忌,依旧端着一脸不懂一次次为他‘牺牲’,甚至刻意去做那些能够触动他的事,来博得他的心,让他一点点在她身上沉沦。

可同时她却是警惕的,她甚至已经时刻做好了被他利用乃至抛弃的准备,静静地去看他选择,即使他选择背弃,她想自己应该也不会太伤心,只会告诉自己‘果然是这样’,就能轻易的抽身离去。

她觉得自己这样是没错的,她只是在保护自己,可连着发生了这么多事,他一而再再而三,为自己破例,而她明知道解蛊对他来说有多重要,她依旧还在试探,她甚至还在做戏,甚至不惜挑起他和上官归的矛盾。

她觉得自己真坏,已经坏透了。

……

这种想法在之后的一个月里达到巅峰。

他们依旧没走出这片森林。

因为发生了之前那场事,宫怿不敢再把秦艽一个人丢在外面,再去探路时,他都会带上她。

事实上秦艽确实拖慢了他的脚程,但是没办法,这是目前最稳妥的做法。

这些天里,他们试过以太阳作为参照物行走,最远的时候走了两天,东南西北几个方向都试过,可惜依旧没走出去。

更可怕的是,他们似乎在原地打转,这片森林里只有那一处水源,所以他们走来走去,只能回到这里。

这里的野兽并不多,没有什么大型的野兽,他们碰见过狼,碰见过最多的还是山猫,还有蛇。

恰恰是这些蛇拖慢了他们脚程,这里没有人烟,而他们也没有解毒药,得时刻提防被蛇咬了。

宫怿被咬过一次,即使秦艽疯了似的帮他把蛇毒吸了出来,他还是昏迷了半日,那半日是她最难过的时候,因为恰恰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又被一头山猫给盯上了。

那一次没有人救她,她靠着那把短刀,还有当时宫怿给她防身的袖中箭,救了自己和他。

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宫怿的眼睛已经快看不见了。

开始他瞒着没说,直到有一次他在一只狼的嘴下受了伤,当天晚上秦艽把那头狼烤了。

经过这些日子,她已经能帮着宫怿处理野兽的尸体,先剥皮,再剖开肚子,把内脏掏出来清洗,撒上盐,架在火堆上烤。

她烤得很仔细,一次又一次转动,争取让所有地方都受热。

很快就有油滴了下来,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其实这种香气和好吃无关,狼的肉并不好吃,又柴又腥,不过人到饿的时候,就不会关心好不好吃了。

秦艽把烤熟的狼肉片了下来,片得很薄,放在之前用来包肉干的油纸上。

她片了很多,却不让宫怿吃,而是让他自己去割了狼腿吃。

这些片下的肉被她放凉了,用油纸包了起来,分了两份。

这头狼够他们吃几天,所以第二天两人哪儿也没去,宫怿养伤,秦艽则忙忙碌碌,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她找了块儿有凹槽的石头,搬不动就用滚的,将它弄回了山洞。

用水洗干净后,注满了水,她还找了很多石头,搬到山洞前放着。

转天,趁着宫怿出山洞方便的时候,她用石头把山洞堵上了。

山洞外,放在她提前就准备好的一个包袱,她让宫怿走。

“有这些石头,没有野兽能进来,我存的这些肉省着够我吃十天,水我也准备好了,所以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全。

你走吧,十天应该够你走出去找到人烟,我等你到时候找到人再回来救我。”

外面没有人说话,坐在黑暗里的她,依稀听到了远去的脚步声。

她等了很久很久,还是没忍住取下一块儿石头往外看去。

他走了。

她跌坐在黑暗里,心里终于舒服了很多。

可为什么舒服了,却好像空了。

寂静中,有人说话。

“好了,别闹了,出来。”

她的呼吸一下子停住了。

“你没走?”

“往哪儿走?

现在我的眼睛看不见的时候居多,你让我去喂狼?”

“你别骗我,你会听声辩位,看不见你也不会喂狼。”

“不喂狼,喂蛇。”

“你不走会死。”

“走了也会死,不如跟你死在一起。”

“你别被我骗了,那天我根本没打算替你去试蛊,我故意那么说,我知道你不会拿我去换。”

“我知道。”

知道你还被我骗。

不过这话秦艽没说,她说不出话,因为她一开口就会哭出来。

“好了乖,别闹了,听话,出来。

我这会儿眼睛又看不见了,说不定马上冒出头狼……”

秦艽慌忙把石头搬开,挤了出去,却看见他正对自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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