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高的少年双手被拷着铁拷,几个高大雄壮的男人押着他走进了冷白色灯光、放置两张长长的工作桌上,平铺着消毒过的没有一丝皱褶的橡胶单。
少年的身上还穿着眼熟的羽绒大衣,头顶上的白管灯突然闪了一下。
散发着令人不舒服的气息,灯忽闪忽闪,闪得眼睛疼。
沈安娜用力地睁开了眼睛。
脑海里瞬间闪过刚才在马路上与同事们对峙的灰色画面。
她坐起来,发现身上披着空调被。风扇吹着,多亏盖了被子,一点都不冷。
还搞不清楚情况的时候,门口走进了一个人。
绿色警服修饰着修长的腿型,褐色的碎发在暖光中轻扬,英俊立体的五官在光中散发几何形状,白然南渐渐走近病床边,身上自带一股不凡的气场。
沈安娜坐起来,心停了一拍,说:“长官。”
没戴警帽的他少了一丝平时上下司的严肃。“3120,睡得好吗?”白然南边说着,边放下了一碗白粥。
“好。”
接着他看不出表情的叙述:“你中枪了,子弹扎进了你的胸口两厘米深,虽然有防弹衣护体,不过距离太近了,冲击力大,连防弹衣也抵挡不了,所以,你没事吧?”
说到后面,他敛着眼睑,露出了愧疚。
沈安娜错愕地低头,被子下面领口里,胸围包着厚厚一层白色绷带。
如果不是他现在提醒,沈安娜都忘记自己中过枪了,“没事,不痛。”刚说完,胸口就开始发生崩裂的痛,打脸来得惨烈,她的脸瞬间变得抽搐。
白然南失措地站起来,注视着她问:“需要我请医生给你拿点止痛药吃吗?”
沈安娜咬着下唇摇摇头,她觉得自己熬过这阵就好了。
“这次,是我的失误。我亲手打了自己的队员,作为你们的长官,我失职了,应该为你的伤势负责。3120,你可以不原谅我,你可以向我提出离开猛虎队,我不会阻拦你。”他坐在床边的凳子上,跨开双腿,揭开冒着热气的粥盖,“现在中午,估计你肚子已经饿了,来吃点粥吧。”
他不会安慰人,连道歉的话也是硬邦邦的。
但沈安娜十分受宠若惊。
因为在这件事看来,她不是没错的,其实于公,站在白长官的立场来说,杀掉丧尸维护百姓,才是大义,而她一心想保护弟弟,才是只考虑自己的自私自利。
沈安娜想着想着,越觉得自己有错,尤其是当上司都这么低声下气地跟你道歉了,再提退队就太说不过去了,反正她也没死。
“白长官,我,我不会退出猛虎队的,我养好伤就立马归队。”
白然南抬眸看她,微笑了一下,“你很有觉悟,跟着我几天吧,表现得好就早点让你回武队身边。”
他的笑容能感染人,沈安娜居然也跟着笑。
不过,想到有些事,她提起了心里一直担忧的事,小心翼翼地问他:“白长官,我弟弟……在哪儿?”
白然南正好这时端起汤匙,沈安娜被他突然靠近的动作吓了一跳,抗拒地摆手:“不用了,我自己来。”
难道他想亲自喂她吃吗?!
白然南放下匙羹,没有露出生气的症状,语气平和地说:“你弟弟现在很安全,我好像跟你说过,我只是要将他和我们隔离——和人类隔离,并不是杀了他。”
沈安娜:“我没有误会你做了什么,长官,我只是想了解他在什么地方。”
“他很安全。”白然南一再强调,“在隔离区。”
眼看着他不耐烦的表情,沈安娜不敢再问了。
她放心不下,以后再找个时间偷偷去找看看。
“这几天都是由我照顾你。”白然南拿着汤匙在碗里转悠,散热。“有什么事情,就来找我。”
“哦,好的。”
“伤没好之前不要到处乱跑。”说这话的时候,白然南眼睛抬起来盯着她。
沈安娜怀疑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打算,勉强应付地点了点头:“嗯。”
他移开目光,转着转着汤匙,突然有感而发:“其实我两年前的时候,也中过弹。”
“不过不是像你这么倒霉,被自己人打的。”他摸摸鼻子,饶有趣味。
沈安娜腹诽:还不是因为你。
“我当时在西南边境界地,刚来中国,就被派去了缉毒部。”
她听了,看着他。
白然南娓娓道来:“我和几个新警加入了追踪了两个月的缉毒行动,行动在一次野外窥探时暴露,我们两方人起了冲突。我当时,右手臂,中了一颗子弹。”
他左手起来,摸了一把自己结实的右手臂。
指自己在这个位置受了伤。
“西南环境恶劣,我伤口感染了,反反复复好久都没有见好,我差点以为右手就要废了。”
听着就疼。
“所以我能体会到你现在的辛苦。”
“不过,我也很谢谢那次中弹,自从那次以后,我觉得我现在受什么伤都没事,都一样能挺过来。你们中国人有句古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磨过的人,才能往上爬。”
沈安娜静静听着,渐渐对他产生了由衷的敬佩。
没有捱过苦的人,又怎么会在两年时间内,从缉毒部的警员当上了警官,光想象,就知道他付出了多少努力。
但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这样,有的人无论多少年都爬不上他的位子。
也许他,就是天生注定发光发亮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