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了约定的日子。有人早早的起来等着消息,也有人不以为然,只打算今日看个笑话。这日苏清和早早起来,安排和统筹今日的计划。每一步她都在脑海里思考了数十遍,每一处细节她都要亲手检查,如此方可保证不会有问题。“病人呢?”
“已经按你说的准备好了,不过那可是天花,你确定不会传染吗?”
裴奕寒知道这次最大的难点在哪儿。因此即便是有些啰嗦了,他还是再次提了一遍。苏清和掰着手指头跟他讲了自己做的防护措施有哪些。口罩手套这些自然不必说,所有跟病人近距离接触过的东西用完之后一律烧掉。除此之外,还有和别人保持距离的条条规定。“他们一家对我十分信任,为了防止万一我叮嘱了很多遍。”
她敢说换做任何一个人来,都没有自己安排的更谨慎了,毕竟是苦心思考了数日的结果。算算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她便安排了几个人分别去各家医馆送信,要他们上午到城西郊外的草棚下等候。且不说收到消息的人如何思量,苏清和已经带着自己的黄牛出发了。所以说都已经安排妥当,可她还是有些紧张。好在裴奕寒一直陪在她的身边。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是那样的从容淡定,那样的安全可靠。他们到的时候,草棚子底下已经有了人影。苏清和牵着黄牛的模样落在他们眼里,脸上立刻就带上了几分古怪。声音不高不低的说道:“不是说好了治病吗?病人没有看到,怎么带了头牛过来,莫不是这头牛得了天花?”
旁边一个人立刻反驳:“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头牛应该就是治疗天花的药!”
“从来没有见过哪一头病牛用来给人治病的,这不是病上加病了吗?简直是胡闹!”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虽然没有明说,可时不时斜过来的眼神也叫人心里不舒服。苏清和上前还能够忍耐,毕竟很快事实真相就会摆在他们面前。到时候这一句句质疑的话语,就会化作响亮的巴掌打到他们自己脸上。她拧着眉头打算直接越过去,却被身旁之人拉住了手腕。“既然碰上了,便与他们说说话也好。”
裴奕寒虽是笑着的,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带着淡淡的寒意。她稍微愣了一下,却还是被拉了过去。裴奕寒的目光在他们脸上扫了一阵,声音依然清淡。不疾不徐的问道:“刚才谁的声音最大?”
他面貌俊美,虽然个头很高,可他今日穿了一身竹青色的衣裳,看起来犹如文弱书生一般文雅秀气。人群里立马就有一个人举起了手。“刚才就是我说话的声音最高,怎么?你有什么意见吗?”
“我说你们这里连点好茶水也没有……”话音还没落下,一个响亮的巴掌就打在了他脸上,火辣辣的痛。他先是不可置信地愣了一下,正准备撸起袖子发火的时候,裴奕寒重重地按住了他的肩膀,又把他按回到了简单的小板凳上。而他惊讶的发现自己无论如何挣扎都逃不开这股力量。脸上的怒火在几夕的功夫里烟消云散。很快又变成了平日与人谈生意时,略带着些讨好善意的笑容来。他拱了拱手:“裴大人何必跟我这种人计较,事实如何,容后便知,我等也不过是逞一时口舌之快罢了。”
虽然脸上火辣辣的痛,心里更是恨不得十倍百倍的还回去,可裴奕寒却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为了一个巴掌,而得罪衙门里极有地位的裴奕寒。划不来!草棚子下面其他的人都下意识放缓了声音,生怕下一个被当众打脸的就是自己。以裴奕寒的身份地位,就算真的扯下了面皮给他们一人来一巴掌,那也丝毫不会担心他们的报复。这一幕看的苏清和又痛快又解气。早在七天之前她就想甩给这些人一人一巴掌,只是没有那个机会罢了,如今总算是由裴奕寒替她出了这一口恶气。“虽然上次我没有与你们计较,但那不过是看在苏姑娘的面子上,若是没有苏姑娘,你们以为在我面前算是个什么东西?”
裴奕寒狠狠的一甩衣袖,丝毫不给他们面子。放下狠话,打完人之后,拉着苏清和又走出草棚。“早早的把事情弄完,中午我带你去如意楼吃饭,顺便再感谢一下掌柜之前的提醒。”
苏清和心中动容。忙了好些天,她头一次感觉到身边有人为自己遮风挡雨是多么的轻松,多么幸运。即便是为了不辜负裴奕寒的期望,她也会全力以赴。在众目睽睽之下,苏清和请出了之前生病的男孩,并让他站在自己画好的空地上。黄牛跟男孩是站在一起的。这周围没有什么遮挡物,草棚那边的人正好可以看清楚空地上的一切,但这个距离又不至于感染天花病毒。男孩出来后站在阳光底下,身上的痘印十分明显。他的脸上手上、还有小腿等一切裸露出来的皮肤上,都有着密集的痘印。相比较于几天之前,他的病情已经好转了许多。那时身上的痘痘已经开始化脓,但现在大部分都已经干瘪下去,只剩下少数一些还在顽固的流淌着脓液。“真的是天花,我从前见过一例,就是如此模样!”
“她怎么敢接近病人,难道就不怕自己也感染上这种病吗?”
一群人窃窃私语,但有先前的教训,他们也不敢说太难听的话。苏清和当着他们的面给男孩治疗,全程都没有说话。等到为孩子重新处理过伤口之后,亲昵的摸了摸他的脑袋,又让他原路回去了。“能做的我已经都做过了,若你们还是不愿意相信我,只能说有的人就是死鸭子嘴硬。”
苏清和一边将手套丢在火堆里,一边不紧不慢地朝他们走过去。草棚子里的人都坐不住了。有胆小的直接往后退了几步,不敢离她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