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娇娇的小动作自然逃不过贺北城的眼睛,他微微侧头,调整了个姿势,让她靠的更舒服些:“累了?”
太子贴心的举动,让唐娇娇情颇好,管他作戏不作戏,她靠的舒服就行。
将身体的重量倚在太子身上后,她才眨眨眼,软软道了句:“伤口疼。”
贺北城眸色微深,又离她更近了些。
此时,场上黑白两子正激烈的厮杀。
苏梓芸偶尔凝眉沉思,但大多时候都是从容不迫,反观那老,最初时还淡定自若,现在已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棋局如战场,稍有不慎便是全军覆没。
因时间关系,比赛现场不会给双方太多的时间思考,每落一子都有时间限定,超时便算认输。
不多时,棋盘上便已黑白交融,针锋相对。
唐娇娇扯了扯贺北城的衣袖,问:“夫君觉得谁会赢。”
贺北城淡淡道:“胜负已分。”
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唐娇娇挑了挑眉,太子果然是太子,好像就没有他不会的。
苏梓芸布了一张网,看似随意却暗藏杀机,一旦踏入再难抽身。
老发现身陷囹圄时,已经来不及了。
“苏二小姐果然名不虚传,老夫佩服。”
圆台上,老已放下棋子认输。
苏梓芸朝他颔首:“承让。”
众所周知,下棋需得定,一盘棋下上一天一夜都是常事,短短两刻能定如此战局,京中没有几人能做到。
毫无意外,苏梓芸得了八个甲。
“阿梨能破局?”
察觉到唐娇娇的视线在棋盘上稍作停留,贺北城侧头道。
唐娇娇收回目光:“不能。”
不破不立,此局只需置之死地而后生,方可破局。
但显然,老平稳谨慎,不会做冒险之举,也注定会全军覆没。
贺北城不知信没信,只轻轻嗯了声。
秦霜婷手中的杯子被她捏的咯咯作响,身后贴身婢女素言双手紧握,显然有些不安。
接下来又过了两位贵女,便是宋玉瑶。
宋玉瑶闻名京城的不止是她嚣张跋扈的性子,还有一手绝佳的画作。
就连京城第一才女苏梓芸都没有把握在画作上胜过宋玉瑶。
毫无意外,宋玉瑶选择了作画。
画以两刻为限,众人只见宋玉瑶飞快的舞动着手中画笔,时而抬头朝四周看一眼。
唐娇娇光明正大的打量着宋玉瑶,似在窥探某种可能。
“不是她。”
唐娇娇一愣,看向贺北城:“嗯?”
“不是她做的。”
快,唐娇娇便明白了贺北城的意思,她瞪着迷茫的双眼,有些错愕。
他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贺北城垂头,对上唐娇娇朦胧微讶的眼神,下意识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他的娇娇,比以往可爱了许多。
而唐娇娇则是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一时竟忘记了去计较他为什么要揉她的头发。
“你的上人是她吗。”
不怪她多想,这可是她第一次见他维护一个女子。
贺北城的手一顿,须臾后从她的脑袋上挪开,用手指敲了敲她的额头:“不是!”
唐娇娇鼓腮瞪他:“……”
不是就不是,敲她做么。
不过想想也是,若他的上人是宋玉瑶,直接娶了做太子妃就是,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但她还是挺惊讶的,这世上竟有贺北城爱而不得的姑娘。
两刻一晃而过,宋玉瑶已放了画笔。
宫人将画展示在众人眼前时,抽气声不绝于耳。
那画上赫然画着祈福桥此时的场景,人物栩栩如生,就连端着点心的宫人也在其中,这显然是不能提前布局的。
这是现场写实,还是如此难度的场景。
宋玉瑶立在圆台,一身傲气,但没人敢质疑,光凭这幅画,她便有倨傲的资本。
同苏梓芸一样,她拿了八个甲。
贺北城意味深长的瞥了眼宋长风,却见后者缩回椅子起了缩头乌龟。
察觉到那道冷冽的视线,宋长风苦着脸瞪了眼宋玉瑶,谁知道这丫头还藏了这一手,但凡有个瑕疵他都能找个由给个乙,可都画成了这样,他要是不给个甲,这丫头去得把宋府都掀了!
至此,已出现了两个甲,所有人的视线若有若无的瞟向秦霜婷。
所以最后,还是这三位之间的较量。
至于秦霜婷能不能拿到八个甲,显然是毋庸置疑的。
若说太子是京城贵女心尖尖上的月光,那秦霜婷便是京中公子求而不得的佳人。
哪次宴会不是她拔得头筹,第一美人,贵女之首,可都不是浪得虚名。
快,便轮到了秦霜婷。
她选择的是琴。
唐娇娇似是想起了么,戳了戳贺北城,小声问:“夫君,上一届苏梓芸夺魁是不是用的琴。”
贺北城瞥了眼戳他手臂的那根纤细的手指,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唐娇娇挑眉,这秦霜婷倒是很自信。
她就不怕今年会遇上苏梓芸的琴,还是说她笃定苏梓芸此次不会用琴,亦或是觉得苏梓芸根本参加不了?
唐娇娇依偎在贺北城身上看着秦霜婷,不知为何,她对她生不起好感。
她最是喜欢长得好看的人,但对眼前清冷如月,一身矜贵的女子,她就是喜欢不起来,反倒,有些讨厌。
好似,她们生来便是敌对。
“咦?”
唐娇娇突然转头,看了眼贺北城身上的锦袍,再去看秦霜婷,有些讶异:“夫君,她的衣裳跟夫君的搭。”
不仅颜色一样,连许多细节都重合了。
这,是巧合吗?
贺北城低眸,自然而然的将唐娇娇翻他衣袖的那只手抓在手,她的手软,好捏,一点都不像练武之人的手。
也不知娇软成这样,是怎么让梨花宫在短短五年的时间名声赫赫。
还杀人如麻?
他有些不信,这双手分明就是让人疼的,哪里像杀人的手。
唐娇娇皱着眉看着自己的手被他捏在手,她试图抽回来,但没成功。
“你今日原本要穿的衣裳,是绯红宫装。”
这句话功的转移了唐娇娇的注意力。
她凝眉深思,品出了一丝不寻常。
若她今日穿的是绯红宫装,那整个场上就只有秦霜婷与贺北城衣裳一样,若她今日夺了冠,那么这就是一个很美妙的巧合了。
了内定太子妃,连衣裳都如此相配,这是多么的有灵犀,还有人比她秦霜婷更适合太子妃这个位置么。
介时,她这位苏侧妃可就是场上处境最微妙的人了。
唐娇娇啧了几声,是个有机有野心的。
还没见面,就已经算计上她了。
不过,可惜了。
她临时换了蓝色的。
唐娇娇眉眼弯弯,情甚好,她与太子恩爱不疑,如胶似漆,秦霜婷就了多余的那个。
且,南庆律例,她熟悉得。
其中有一条,重大场合,不得与尊着同一颜色服饰。
这条律例只特指女子。
她是名正言顺,上了皇家玉蝶的太子侧妃,是为尊,而秦霜婷只要没坐上太子妃的位置,就得低她一头,在这种场合与她撞了颜色,啧啧啧,那可是不敬的呢。
还有,秦霜婷是如何会提前知道贺北城今日会穿什么,说是巧合她可不信。
唐娇娇饶有兴味的凑近贺北城道:“这就是夫君要我换这套蓝色宫装的原因?”
贺北城显然是知道秦霜婷的计谋,可他明明可以换个颜色就是了,却偏偏选择将她的衣裳也换了,这不明摆着是让秦霜婷难堪么。
“夫君是不是不喜欢秦霜婷。”
这个认知让唐娇娇莫名的开。
听出唐娇娇语气的愉悦,贺北城勾了勾唇:“嗯,不喜欢。”
“可是,她不是夫君老师的嫡长女么,夫君为什么不喜欢。”唐娇娇又道。
连她自己都没发现,那声夫君唤的格外软和。
就像是孩童,得知对方与自己喜欢或是讨厌着同一件事物时,下意识就要亲近一些。
“阿梨不喜欢,孤就不喜欢。”贺北城捏着手的柔软,漫不经心道。
娇娇自小便与秦霜婷合不来,娇娇不喜欢的人,他连看一眼都觉多余。
唐娇娇怎么也没料到是这个答案,她眨眨眼,觉得他是在逗她。
“老师是老师,她是她。”
感觉到手的手在挣脱,贺北城又加了句。
那只小手瞬间乖巧了。
贺北城满意的捏了捏,又道:“她有意让阿梨难堪,孤岂能让她如愿。”
柔软的手又动了动。
“初孤答应过会保护好阿梨,也包括不能让不相干的人欺负。”
唐娇娇这才算满意了,看在他良好的合作态度上,就大方的任他捏自己的手,虽然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捏。
琴声空灵,美妙至极,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置身其中。
这无疑是一场听觉盛宴。
比苏梓芸当年的《流月》更甚。
苏梓芸弯了弯唇角,为了赢她,秦霜婷的确是费了些功夫。
可她明知她没有与她争的意思,却还是对她出手了。
那她岂能坐以待毙。
这个百花节,她一定会让秦霜婷终生难忘。
“夫君,你觉得苏梓芸会怎么报复来。”
既然不是宋玉瑶做的,那就只会是秦霜婷了,可苏梓芸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动作。
那天之后,她不觉得苏梓芸会忍下这口气。
贺北城瞥了眼圆台,须臾后道:“她已经报复了。”
唐娇娇一愣:“嗯?”
就在此时,场上突起变故。
秦霜婷的琴弦断了。
一阵刺耳的声音传来,众人被惊醒,纷纷朝圆台看去。
秦霜婷显然也还没回过神来,等她意识到发生了么时,脸色霎时发白,身体摇摇欲坠。
一曲未终,琴弦却断了,这于平常不是大事,但今日不一样。
这是百花节,是向上苍祈福的日子!
琴弦断,是不吉利的。
唐娇娇讶异的看了半晌,才喃喃道:“不愧是尚书府。”
参赛的所有贵女皆是自备乐器,为避免这种突发状况,上场前都会再三检查,根本没人有本事能在这上头做手脚。
可尚书府,是怎么做到的。
但不管这是不是意外,都已代表着不详。
秦霜婷与‘花神’无缘了。
“为保证孤的安全,所有乐器进场前,都会交由詹事府检查。”
光一个尚书府哪有这个本事。
唐娇娇惊愕,瞪大双眼盯着贺北城:“是你干的。”
贺北城皱眉,拢了拢衣袖,端正又矜贵:“孤像是这种人?”
唐娇娇:“……”
“不大像。”
这妖精心是黑了点儿,但他不可能用这种方式去为难一个姑娘,且还是他老师的女儿。
“是尚书府找人混进去作的手脚。”
太子一脸平静的解释道。
唐娇娇看着圆台上面如死灰的秦霜婷,有些不解:“所以你知道,但你没阻止。”
不仅没阻止,还放任。
“这是他们之间的恩怨,孤不好插手,况且,孤政务繁忙,哪有空管这些。”贺北城说的一本正经。八壹中文網
唐娇娇唇角抽了抽,不过一句话的事,能把他累成么样。
明摆着就是纵容尚书府的做法。
恰此时,秦霜婷抬头看了过来,然不会是看她。
她眼眶红润,眼神中带着不敢置信,不解,还有崩溃。
显然,她这是也反应过来了。
秦霜婷根本不愿意相信自己推算的结果,可她的琴只经了詹事府的手!
詹事府只以东宫为主,若无太子授意,谁敢这么做!
她不明白,殿下为何要这么对她。
贺北城淡淡瞥了她一眼,眼神比平日还要清冷几分。
虽只有一眼,但秦霜婷看出了头的警告,她心中一惊,殿下在警告她什么。
秦霜婷没明白,唐娇娇却想通了。
贺北城身为储君,他的一言一行岂是谁都可以窥探的,但秦霜婷哪有能力把手伸到东宫,所以今日,是太子给秦府的一个警示。
秦霜婷想不明白,但不代表秦太傅不明白,谋害朝廷贵女,私自查探东宫,太子顾及师恩,不会大动干戈,但并不代表不介意。
经此一事,秦府不仅要自吞恶果,秦太傅怕是还要亲自前往东宫请罪。
而不明就的人,只会以为这是不详,亦或觉得这是一个意外,而同情秦霜婷。
但在朝廷摸爬打滚的官员,没几个蠢人。
在场的几位京官瞥了太子一眼,中都有了计较,他们又不蠢,秦府不会没用到连一把琴都护不了,而今日所有贵女的乐器只会经詹事府的手,这摆明了是东宫在发难,他们可不敢掺和,免得殃及鱼池。
七位评选人商榷之下纷纷给了乙,只有宋长风毫不留情的给了丁,还不耐的嘲讽。
“琴弦已断,一首并不完整的曲子如何能评得了乙,百花节上断了琴弦可是不详之兆,诸位可别只光顾及着秦府的颜面,还得考虑考虑南庆才是。”
长公主皱眉:“知安!”
倒是胥国公府老夫人面露迟疑,老夫人信佛,自然听不得这不详之兆,最后愣是将乙改成了丁。
另外几个年轻的京官见长公主没有动作,便都垂首受着这讽刺。
不是他们选择站队,今日来的都是保持中立的官员,但那毕竟是秦太傅,太子的老师,虽说此事明摆着是东宫发难,但他们作为朝官,总不能落井下石,让太子与太傅的关系更加恶劣。
反正秦大小姐与‘花神’已无缘,今日给她留几分面子,太子与秦太傅之间也不至于因此生太大的嫌隙。
而宋世子踩这一脚,在意料之中。
宋世子不喜秦霜婷,这在权贵之间不算秘密,至于原因,所有人都以为是因为他的同胞妹妹宋玉瑶与秦霜婷交恶。
但只有宋长风自己知道,并非如此。
他讨厌秦霜婷,在宋玉瑶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