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唐娇娇步伐急切的出了门,如宛杏青一惊,连忙跟上。
“殿下。”
夜色中,他们并未看见唐娇娇红肿的双眼,但能察觉到她反常的情绪。
到清竹殿时,唐娇娇已经有些站不稳了,安魂的药性一到,根无法抵挡。
她拒绝了如宛的搀扶,跌跌撞撞冲进了寝殿。
太子正半倚在床上紧绷着唇角,见她进来神色才放松下来。
“阿梨。”
贺北城很快发现了唐娇娇的异常,当即便明白安魂的药性到了,可因双腿暂且不能站立,他只蹙眉担忧的看着摇摇晃晃朝他走来的人。
“夫君。”
唐娇娇总算走到了床前,她用尽最后的力气蹬掉绣花鞋爬到了贺北城的边。
她抱着他的手臂,闻着熟悉的梅香,安心的闭上了眼,还软软呢喃了声:“夫君。”
均匀的呼吸声传来,贺北城的目光停在她带着湿意的睫毛上。
她哭了。
为何?
因为他的腿吗。
太子眼浮现一丝不虞,他又让她哭了。
静默半晌,贺北城才抽出手臂将唐娇娇拢在怀,让她睡的更舒适些。
良久后,太子叹了气。
安魂始终个隐患。
也不知道师傅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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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这场大乱一夜之间传遍了京城,子盛怒,下令通缉李清莹,撤其太子侧妃封号,格杀勿论。
文书传到北周,北周皇帝送来不少金银珠宝,且表示李清莹此后与北周无瓜葛。
当然这后话。
这场大雨之乱搅的不少人心神不宁,比如三主贺北妱。
臧山服用解药后,一夜未醒。
贺北妱便一整夜守在了床前。
云眠抱着剑斜靠在房顶上,亦一夜未眠。
边泛了鱼白,臧山才幽幽转醒,他恍惚觉有人影晃动,可待定睛看去时床边空无一人。
门边一闪而逝的黑红裙角,将他刚要出的询问堵了回去。
南庆黑为尊,当今能穿这种颜色衣裙的只有三位,皇后,太子妃,三主。
刚刚离开的谁不言而喻。
臧山收回目光看向一旁的矮凳,他起伸手去触摸,热的。
明明只温热,臧山却觉手指滚烫。
她何时来的,在这坐了多久。
她一向没耐心,且从不委屈自己,应该没有在这个又小又硬的矮凳上坐多久吧。
“大人,您醒了。”
不多时,在臧山屋伺候的小太监阿南端着热水走了进来,一边捏帕子,一边念叨:“大人可把小的吓坏了,还好这毒解了,要不然……”
阿南的话戛然而止,偷偷瞥了眼臧山,旋即转了话锋:“大人您感觉如何。”
小太监早先太子吩咐放到臧山屋伺候的,原个宫女,臧山死活不肯要,太子便让宋峤了个小太监过去。
这一呆好些年。
臧山不爱麻烦人,能自己做的绝不使唤阿南,偏阿南又个活跃勤快的,一来二去二人倒也相处的极好,有了几分情谊。
臧山接过阿南递来的帕子,道:“要不然什么。”
阿南紧紧闭上嘴。
臧山净了脸见他还没吭声,没好气的将帕子扔过去:“说。”
阿南熟练的接住帕子,瘪瘪嘴:“三主不让说。”
臧山一怔,而后颇为无奈的指了指一旁的刀:“我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的。”
小太监眼睛一眯,这才笑道:“小的惜命,要不臧大人这般威逼,小的可不敢说。”
臧山冷嗤了声,偏时不经意瞥见外熟悉的裙角,他微微一愣,刚要出声阻止,阿南已经噼啪啦一气呵成。
“大人中毒后三主急红了眼,在这守了大人一个晚上,瞧见大人醒了三主才离开,还命令小的不许告诉大人。”
“咳……咳咳……”
说到兴起,阿南完全忽略了臧山突如其来的咳嗽声,叹了气继续道:“唉,三主上次过来给大人刮了胡渣子也不让小的告诉大人,这明明关心大人,为什么不让说呢,大人您也,明明醒了还偏要装睡。”
臧山咳嗽声戛然而止,他深吸一气闭上眼,微微扶额。
阿南这才后知后觉道:“大人您怎么了,嗓子不舒服吗。”
“闭嘴!”臧山瞪他。
阿南:“?”
不待阿南反应过来,便听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谁给你的胆子,敢对宫阳奉阴违。”
阿南子一僵,瞪大双眼,破有种死不瞑目之感。
他望着臧山欲哭无泪,大人你要害死我。
臧山扯了扯唇角。
要死也他先死。
阿南许被吓的脑子转不过弯,只见他转砰的一声跪下,哭抢地道:“三主,大人把刀架在奴才脖子上威胁奴才,奴才才说的。”
臧山:“……”
他偏过不忍直视,平时挺机灵的一个小太监,怎么突然傻成这样。
贺北妱看向远远挂着的刀,默不作声。
没听到动静,阿南偷偷抬,随着主的目光瞥向那把安安静静的刀,然后苦着一张脸,现在把脖子送过去还来及么。
“三主。”
臧山起,恭敬的朝贺北妱行礼,因动作太大拉扯到肩上的伤,他微微蹙了蹙眉。
贺北妱瞥了眼他的肩膀,语气有些不耐:“恢复的这么快,能拔刀了?”
臧山垂首,正欲开却瞥到了矮凳下的一样东西,他子一僵,想到主进来时快速在屋子扫过的眼神,当即明白主为何去而复返。
那一瞬间,他脑海闪过许多种念,最后,私心占了上风。
他咬咬唇,捂着肩膀闷哼了声,子也跟着颤了颤。
贺北妱蹙眉,抬盯着他没继续搜寻。
阿南也个机灵的,赶紧道:“哎呀,大人可伤处疼了,这还没来及换药呢,奴才觉着还请个太医来瞧瞧才好。”
臧山垂着的手紧握成拳,垂首似在强忍着什么。
贺北妱下意识向前一步,却又很快收回脚,须臾后冷声道:“宫去请太医,一码归一码,伤好了自己来请罪。”
臧山心神微松,应下:“。”
阿南还没来及开,便见主盯着他道:“他的账算在你上。”
阿南没听明白,疑惑的眨了眨眼,却又听臧山应了声:“。”
贺北妱冷哼了声便离开了,阿南这才反应过来,急忙道:“三主可要大人把小的阳奉阴违这罪一并包揽了。”
臧山没理他,他半蹲下在矮凳下面将那东西捡起来捏在手心。
阿南偏瞥了眼:“大人捡的什么呢。”
臧山飞快的将东西放进被子,道:“没什么,你出去吧。”
阿南:“……”
小太监瞥了眼被子,瘪瘪嘴。
大人有秘密。
“对了大人,你刚刚装的吧,为了让三主心疼不计较对不对,小的配合的不错吧。”
臧山一怔:“……”
“你看出来了。”
阿南起理了理膝盖的皱褶,道:“当然能看出来了,大人最能忍痛,上次那么重伤都没吭一声,这次一处伤怎么可能呼痛。”
臧山眼神微凝,阿南看出来了,那她……
“大人你有没有觉你这样有像恃宠而骄。”
臧山抬看着阿南:“……”
阿南嘿嘿一笑,飞快的往外溜,边溜还边道。
“大人您仔细琢磨琢磨,您这不仗着三主的宠爱,才敢用苦肉计么,嘿嘿……有那个意思了。”
臧山咬咬牙,小兔崽子!
他拿起床上的枕朝小太监扔了过去,小太监回眼疾手快的接在手,讨好的拍了拍放在门边的凳子上。
临出门时还嘴欠的加了句:“大人您知道小的说的有什么意思吧,争宠的意思。”
臧山气的眉心直跳,但‘争宠’‘恃宠而骄’几个字却在他脑海来回荡漾,不知怎地,侍卫的耳尖泛起了一阵红晕。
过了许久,他才平复心中那股悸动,可唇边的弧度却并没有完全压下去。
他伸手从被子取出刚刚捡到的东西,一个青色的荷包,上面用金线歪歪扭扭绣了两个字。
平安。
臧山小心翼翼的将荷包捧在手心仔细查看,然后在最下面的角落找到了两个小小的字,他的名字。
果然她绣给他的。
侍卫唇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当看见它的那一瞬,他便明白她去而复返定来找它的,按理,他应该当做没看见,然后无意间引导她发现它,将它带走。
可他却不愿。
那两个很不平整的字,明显她亲手绣的,,他了私心。
当留个念想也极好的。
可,连阿南都看出来他装的,她那么聪明,会不会也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