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衜不算蠢人,或者说他还没蠢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所以当他见到崔琰之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自己的计划早已败露!
既然计划败露,曹仁和夏侯渊那边迟迟未归也就有情可原了。
看对方身后不过数百人而已,而自己这边可是有着将近一千五百人,而且城防还在自己手中,这些才是自己的底气。
就算计划败露,就算无法夺得整个泰山郡,只要自己愿意,照样可以杀了眼前的崔琰等人,然后从容撤退。
众所周知,人生有三大幻觉,羊衜现在就沉浸在其中一个里面——我能反杀!
所以面对崔琰突如其来的招揽,羊衜虽然有些凌乱,却很快反应过来。
自己此番勾结曹操谋夺兖州,罪责之大,足以灭门。就算刘备再怎么大度,也不可能宽恕自己。
所以崔琰所说的什么仍不失郡守之位,自然只是想骗自己束手就擒的说辞,好除掉自己而已。
林子初已经是世上最阴险恶毒之人,没想到这崔季珪更是无耻,两人不愧为师兄弟!
羊衜心中骂道。
眼下我众敌寡,纵然羊衜不知道计划为何会败露,但这并不妨碍他想干掉崔琰等人,尤其是那個站在站在崔琰身后,逼自己在狱中写下休书的陈登!
“崔季珪,你当某是三岁小儿不成,如此拙劣的哄骗,怕是连三岁小儿也瞒不过!”羊衜脸上满是不屑之意,口中呼喝道,“今日,尔等必命丧于此。杀!”
随着羊衜一声令下,身后士卒顿时涌了上来,直奔崔琰等人杀去。
城门前的一战,羊衜不过半个时辰便拿下了城防,这极大增长了他的信心,甚至生出了一种自己也能匹敌当世名将的错觉。
眼见崔琰所部只有几百人,羊衜当即选择重拳出击,想要将其全歼。
只可惜崔琰见到这一幕后,并未有丝毫惊慌,反倒摇了摇头,轻声一笑。
子初说得对,终究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旁边,林夕见敌军袭来,当即大手一挥,身后五百人顿时全都掏出了弓弩,对准了羊衜所部。
这一幕倒是有些似曾相识的意味,如果羊衜知道江东猛虎孙坚是怎么死的,大概率可能会尿湿裤子。
大人,时代变了!
“放!”
随着林夕的一声令下,咻咻的破空声响彻整个黑夜。
在如此近的距离和密度之下,弓弩根本不需要刻意瞄准,只要扣下扳机,就绝对会造成伤亡。
惨叫声不绝于耳,羊衜麾下的士卒还没冲到一半的距离,便被林夕身后的五百弓弩手射退了回去。而冲锋在前者,也享受了一把孙坚的待遇,体验到万箭穿心的酸爽。
早在组建新军之初,林夕就请教过很多军中宿将的意见,诸如关羽、赵云、张辽等人。
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自己这支新军,兵种一定要齐全才行。
赵云麾下的两万骑兵,是徐州的野战利器。
关羽麾下的三万步卒,可称攻城拔寨之劲旅。
作为徐州第三支独立部队,林夕知道在士卒的精锐程度上不可能比得过前两者,索性就打造一支各种特殊部队的集合体。
林夕手下的一万大军,分别由两千骑兵,五千步卒,一千重甲兵,一千弓手,五百弩手和五百名类似校事府士卒的亲兵组成。
如此组合起来,这支部队的战斗力或许不如赵云和关羽,但胜在多变。无论何种地形,何种战局,林夕都有从容应对之法。
而今林夕身后的五百弩手,或许不是林夕手下最精锐的兵种,但绝对是最烧钱的兵种,也是街道巷战最强的兵种。
天知道五百把弓弩和所需要的箭矢需要多少钱!
饶是以林夕在刘备心中的受宠程度,也只凑足了五百名而已。
弩箭之利,自然不必多说。
除非羊衜手下的一千五百人都是如陷阵营一般的王牌重甲,不然面对这五百弓弩,是不可能有一丝一毫胜算的。
一阵惨叫过后,羊衜麾下士卒怎么冲上去的,又怎么退了回来,且一波就损失了足有两三百人。
望着对面冰冷的机括,犹如死神一般收割着自己手下的性命,羊衜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作为西汉武帝时期就在塞外战场上立下赫赫功勋的弩箭,羊衜不可能不知道这东西的威力。
他惊惧得是,对方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把硬弩!
但随之而来的第二轮射击,却直接打断了羊衜的思绪。
故事需要逻辑,现实只讲效率。
在第二轮射击之下,羊衜麾下士卒又死伤了一两百人。
这下莫说继续冲锋,就算是站在原地也感觉不到半分的安全感。在冰冷弩箭的瞄准下,羊衜麾下士卒的士气直接将至冰点,甚至开始缓步后撤。
或许有人能坦然面对生死,但人性终究是趋利避害的,没有人会在明知必死的情况下,还能一往无前。
相反,林夕又是一挥手,身后的弓弩队开始举着弩箭缓步前进。
一时间,攻守易形。
又是两轮射击,羊衜麾下士卒的士气已彻底崩溃,甚至不敢转身逃跑,站在原地不敢有丝毫的动弹。
“降者不杀!”
林夕只喊了一声,声音也不大,却立即听到了一阵兵刃落地的‘哐啷’声。
羊衜手下士卒马上扔掉了手中兵刃,随即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
到了这一刻,他们才松了口气,心中甚至有些庆幸。
虽然战败,但总不至于死在弩箭之下了。
这些专门为杀人而设计的冰冷机括……实在太吓人了!
只有羊衜一个人仍然手提长剑,面色虽然惨白,但一想到自己遭遇的苦楚,他就算是死,也不可能向崔琰投降。
“哼!”
面对冥顽不灵的羊衜,林夕冷哼一声,手持长剑冲了上去。
双方交手不到三个回合,羊衜就被林夕一剑挑落兵刃,继而将长剑横在了羊衜吼间。若非崔琰及时喊停,此时羊衜已经成了一具无头尸体。
“羊家主,某再说一遍。”崔琰走了上来,看着满脸绝望的羊衜,口中笑道,“此次兖州贼子入寇,家主不避刀剑与之周旋,方有如此大胜。此役家主功不可没,理当为一地郡守,岂不美哉!”
……
城外,许褚率领的一千亲兵作为后应,始终没有入城,反而在保护着戏志才的安全。
但时间一长,城中发生的一切也不可能毫无察觉。
就在即将天亮时,戏志才见曹仁和夏侯渊还未出城向自己汇报情况,心中便生出一丝不妙的感觉。
“仲康,派人入城,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戏志夕话音刚刚落下,就在许褚还没未来得及答应的时候,就听到远处一阵马蹄声响起。
不好!
戏志才面色一紧,心中惊呼道。
他比羊衜聪明太多,反应自然也快上很多。
自己此次从兖州出来,只带了五千人而已。而今四千在城中,一千在眼前,而且在未有自己传讯之前,兖州方面也不会派兵增援。
所以这阵马蹄声,只可能是敌军到了!
再一联想曹仁和夏侯渊至今未归,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自己这此的计划,早就在别人的掌控之中!
一念及此,戏志才脑中根本来不及生出别的想法,便立即下令道:“仲康,速速下令撤退!”
可此时才撤退,已经有些晚了。
马蹄声越来越响,黎明的曙光中,一支约有两千人的骑兵呼啸而至,为首者手持一柄巨斧,正是林夕的副将徐晃!
早在林夕率军赶到泰山的时候,分别让黄忠、张绣、徐盛等人各率两千人埋伏在泰山郡各个要隘之中,而留了徐晃在野外驻扎,居中策应。
原因很简单,因为林夕所部的骑兵,都在徐晃麾下。
“杀!”
此时已经没了放狠话的必要,徐晃也不是个喜欢打嘴炮的人,哪怕一路奔袭而来,面对戏志才的一千人,徐晃也没有半刻停顿,直接就率军杀了上来。
“退,速退!”
戏志才眼看徐晃来势凶猛,急忙大声喊道,生死攸关之下,往昔的从容姿态早已不在。
面对徐晃的两千骑兵,自己麾下这一千人虽然都是精锐,但在平坦地势下,逃出生天的机会也是渺茫,更顾不得城内的曹仁和夏侯渊了。
危急时刻,许褚却没有听从戏志才的命令,反而抽出了长刀准备接战。
“仲康,你为何……”
戏志才面露惊异之色,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却被许褚提溜起来扔到马上。
“先生先走,末将为您断后!”
“仲康,你糊涂啊!对面骑兵不下两千人,你麾下只有一千步卒,如何抵挡!”戏志才大喊道,“赶紧跟某一同撤退!”
一向对戏志才言听计从的许褚,此时却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随即扬起手掌,用力一拍马臀。
戏志才胯下战马吃痛,狂奔不止,一溜烟便向西而去。许褚又令麾下仅存的五十名骑兵跟上,用以保护戏志才的安全。
做完这一切后,许褚才终于转过身来,面对即将冲到眼前的徐晃。
一千步卒面对两千骑兵,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
许褚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才会留下来阻击徐晃,就是想用自己的性命,来为戏志才的撤退争取时间。
“先生,末将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许褚轻声自语着,面对越来越近的骑兵,眼中满是嗜血的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