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朝当然不知道荀彧心中的想法,仍自顾自讲述着自己的计划。
“如今咱们手中算是有四州之地,将来还会更多,所以是时候将内府的职权分化的细致一些了。”
闻言,荀彧皱眉问道:“如何分化?”
林朝喝了口茶,笑着答道:“某以为,不如仿照朝廷的尚书台扩建内府。”
“尚书台?”
“不错,就是尚书台。”林朝点了点头道,“不过也不可完全照搬,还需一些改动。”
说着,林朝从怀中掏出一张图纸递了过去。
荀彧接过一看,发现上面不仅有文字,还有一些草图,虽然字写得很丑,但简洁明了的画风,使得归属关系一目了然。
在这张图纸上,林朝将内府放置在了首位,下面却设立了五个部门,分管所有的政务。
既然是五个部门,那就免不了每部都要有一位首脑,其中三個部门,便是由现任内府三位成员分别担任。
这套制度,是林朝仿照后世明清时期的官制魔改出来的版本。
好处是职权分明,许多事情流程变得简单的同时,处理效率却能大大增长,不会堆积政务。
当然,机构也免不了变得庞大臃肿起来。
原本若有重要政务,内府四人聚在一起商议,出结果后便上报林朝,林朝若还是难以裁决,便继续上报刘备。
当然,其中上报给自己这一流程,林朝几乎从未动用过这个权力,大多数时候都是让内府直接向刘备汇报。
而现在内府扩大,内阁四个成员皆摇身一变,成为各个部门的首脑,手中的权力自然也大了一些。
也就是说,此次扩招内府,其实是招人充入这五个部门,不可能上升到五部首脑的位置。
当然,除了内府扩大之外,其他方面的官制也有所改革。不过林朝先不打算单独透露给荀彧,而是等到公议之时再提出来。
原本东汉朝廷的尚书台,其下有尚书令、尚书仆射,五部尚书,三公曹尚书,以及二千石曹尚书,鱼龙混杂之极,已然成为了各方势力的博弈场。
而林朝此番改革的内府,将这些全部剔除出去,只保留五部,每部暂时设立一位尚书,两位侍郎,其下在设立一些功曹,郎官之类的行政官吏。
这五个部门的名字,林朝也懒得改了,索性直接照搬,以吏部、刑部、礼部、工部、户部并称五部。
至于原本存在的兵部,林朝直接抹除了。
战争用兵乃国之大事,自然不可能由内府这个处理政务的地方来决断。
看完林朝画的草图,荀彧立即就明白了林朝的意思,点了点头道:“如此改制,倒也能上行下效,使政治清明。”
“若是没什么大的问题,便以此扩建内府,至于一些的细枝末节,之后可慢慢增补。”林朝笑道,“不过文若你得注意,此次增添内府是为了周济三州百姓不假,但你选上来的人,也不能全是无才无德之辈。
毕竟以后剔除这些人的时候,还是要留下一些的,不然难免引来流言蜚语,说咱们处置不公。”
林子初,你这时候知道要脸了!
之前在城门口坑某的时候,可没见你思虑如此周全。
“某知道了。”
荀彧答应一声,眼看林朝找甄氏兄弟还有事情商议,不多时便拿着草图起身告辞。
等荀彧离开之后,林朝才把在偏堂的甄氏兄弟叫了过来。
“兄长!”
兄弟二人一拱手,神情极为恭敬。
林朝点了点头,示意兄弟二人入座。
虽说甄俨如今贵为徐州十二从事之一,又兼工商府府丞,但为人素来恭谦有礼,并不以家世背景为傲,甚至严谨治家,不许家人在外招摇,也算是极为本分了。
他深知自己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并非自己有多大的才华,而是胜在跟随刘备的时间较早,又将三位妹妹分别嫁给了林朝兄弟以及赵云。
可以说只要他甄氏不犯谋逆大罪,这辈子荣华富贵是不成问题的。
如此,便不需要折腾了。
人贵有自知之明,甄俨如此懂事,林朝也没有敲打他的道理,入座之后也只是问了一些工商府中的事情,以及徐州商业方面的开源情况。
面对这些问题,甄俨对答如流,并无丝毫停顿,可见他一直忠心任事,不曾懈怠。
话说了一大堆后,林朝又叮嘱道:“贤弟,如今工商府掌管商业贸易,坊间皆称其为整个徐州最有油水的衙门,你可得把眼睛擦亮一些,免得祸起萧墙。”
林朝自然不怕甄俨贪污,他甄氏虽然说不上富可敌国,但也是如今天下有数的大商。
林朝怕得是甄俨御下不严,导致工商府中出现严重贪污的问题,到时候田丰和崔琰联手咬人,便是林朝也保不住他。
闻言,甄俨马上站了起来,极为严肃的向林朝拱手道:“请兄长放心,小弟虽位卑德薄,却不敢有负主公所托。工商府内,自小弟以下若有贪墨者,小弟愿罢官谢罪!”
“不必如此激动,某不过随口一说而已,且坐下说话。”林朝笑道,“此外,那样东西带来了吗?”
闻言,甄尧赶紧从怀中拿出了一沓纸张,双手递到林朝面前。
甄俨笑道:“兄长发明之纸,经小弟这两年命家中工匠改良,如今已初见成效,请兄长鉴赏!”
林朝接过这一沓纸张,在手中观摩了片刻,又伸手摸了摸质感,脸上便露出了笑容。
早在刚入徐州之时,林朝便把造纸的大略方法教给了甄氏兄弟。
不过林朝对此也是一知半解,只能是提供一个方向,也所幸是有了这个方向,在过往两年的时间里,甄氏工匠一遍遍改良工艺,终于达到了这种程度。
虽说质量比后世生产的纸张还要差上不少,但对于书写方面,已经是够用了。
摸着手中的纸张,林朝又开口问道:“此物产量几何,耗费成本、人力几何?”
甄俨拱手答道:“回兄长,这纸张乃树木竹子制成,所需成本仅人力而已。以百人为例,您手中乃是最上等佳品,日产百张不成问题,至于差一些的,日产千张。”
当然,甄俨所说的百人,是从砍伐树木竹子,直到制作成纸的总过程需耗费的人力,然后再折合成天来换算。
闻言,林朝不禁又点了点头。
方今天下,最不缺的便是人力,最不缺的便是野草树木。
能有如此产量,也就证明能书写的纸以后便不会缺了。
纸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林朝更清楚。
有了这东西作为载体,学术知识才会更方便传播,开民智这项大工程才能事半功倍。只有经历一段时间大规模的开启民智的活动,才会有科举生存的土壤。
届时,知识这世间最宝贵的东西,才不会是某些人某些家族的专利,才能更好的照亮后世前进的道路。
而一切,都要从手中这两页薄纸开始。
林朝感叹道:“研发出此物,你二人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甄俨连忙谦虚道:“此物乃兄长所创,小弟不过奉命行事,不敢言功!”
“某说你有功,你便是有功,不必多言。”林朝挥手道,“既然有功,便不会亏待你甄氏。待玄德公返回郯县之时,某必然为你二人请功。
此外,某要你们在城外开设一个大的作坊,日夜加急造纸,投入人手越多越好。人不够,便去城外募集流民,向府衙征调徭役来生产,只是工钱方面不能克扣。”
见林朝要动真格的,甄俨当即神情一肃,站起来拱手道:“遵命!”
说完之后,甄俨忽然面带难色道:“只是……该征调多少人手,工钱是否由州府供给,还请兄长示下。”
郯县乃徐州首府,若是征调的人手太多,甄俨担心影响不好。
至于钱财,倒不是甄家缺钱,只是如此重要之物,若是由他甄氏出钱,产出的东西算谁的?
亏点钱倒是小事,只是纸张在甄氏手中,会不会引起其他人甚至刘备的不满。
甄俨衡量着自己的小身板,好像压根扛不住这些问题,便想请林朝给个准话。
林朝自然明白甄俨意思,当即便笑道:“此物甚是重要,自然要和盐铁粮食一般收归官营。不过某也不会让你吃亏,此物制造皆由你甄氏出钱,但也由你甄氏开市发卖。
至于利润,你二州府八,如何?”
闻言,甄俨马上笑道:“多谢兄长!”
利润不利润的无所谓,主要是想靠上州府的名义,这样才不会有后顾之忧。
“事不宜迟,稍时某便手书一封,你拿着去内府上报给文若,请他拟定一个章程,如此也名正言顺一些。”
“遵命!”
甄俨再度拱手道。
……
等甄氏兄弟离开后,林朝又在厅堂中等了好一会,才终于等到了四位妻妾的盛装出场。
虽说盛装出场,不过今日毕竟是去拜见郑玄这个长辈,四女也很收敛的选了些颜色比较清雅的衣衫。
要说最高兴的,还要数荀采。
毕竟林朝父母双亡,称得上长辈的就只有郑玄一人而已,林朝今日登门拜访恩师肯带着她,某种程度上也说明了对她的重视。
林朝望着院中甄氏兄弟带来的满满两大车礼物,嘴角不由露出了一丝笑容。
“此番也算得上是借花献佛了。”
林朝轻声自语道,随即吩咐福叔将这两车礼物去掉一车半,只留半车当做带给郑玄的礼物。
府门大开,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走了出去。
郯县作为徐州治所,本来占地面就不小,可随着这两年不断的发展,城中居民日益增多,所以城池又经过几次小规模的扩建。
昔日郑玄所居住的城外,已经快变成了城墙脚下。
对此郑老头自然有些不满,认为来往进出城门的吵闹声,已经让自己无法静心钻研学问,遂又搬家到了更远的地方。
半载未见,如今林朝再度登门拜访,却还是没发现郑玄的身影。
林朝询问郑老头唯一的儿子郑益恩得知,郑老头近来静极思动,又跑到河边钓鱼去了。
见不到正主,晚上可就没人管饭了,于是林朝便让家仆前面带路,一路去寻找郑玄。
只是到了河边时,却发现岸上坐在三个人。
除了许久未见的老师郑玄之外,卢植竟然也在此处,此时倆老头又在手谈。
而在旁侍候,帮两人端茶倒酒之人,正是师兄崔琰。
这一幕,像极了林朝当年在京师洛阳初见二人时的一幕。
一念及此,林朝不禁停住了脚步,目光中泛着怀念之色。
荀采见林朝停步,不禁好奇道:“子初,为何不走了?”
“额……走,前去拜见老师与卢公。”
说着,林朝大踏步走了过去,等到了三人身后时,才极为庄重的行了一个大礼,口中朗声道:“拜见老师!”
身后四女也一同行礼。
本来郑玄正在思索眼前的棋局走向,听到林朝的声音,差点被吓了一跳。
待看到来人是林朝时,这才露出了笑容。
“子初回来了!”
半载未见,郑老头还是如之前一般,只是他张口大笑的时候,林朝明显看到看到郑玄口中,好像又少了一颗牙齿。
林朝走上前,又对卢植和崔琰施了一礼。
崔琰微微点了点头,随后继续烹茶。
倒是卢植的反应有点过激,不仅笑得洪亮,起身的动作更是无比夸张,以至于连棋盘上的棋子都弄乱了。
卢植拍着林朝的肩膀笑道:“子初,某听闻你布下大局,直接把袁本初给坑死了,不知是真是假!”
闻言,林朝有些哭笑不得。
事儿的确是这么个事儿,只是卢老头你的形容……怎么听都像是在骂我。
旁边郑玄却幽幽道:“师弟,悔棋可不是君子所为啊!”
“什么悔棋,师兄你休要冤某。”卢植马上反驳道,“某不过是许久不见子初,一时有些兴奋,不小心弄乱了棋盘而已。师兄若是不服,咱们大可再来一局!”
闻言,郑玄差点被气笑了。
再来一局?
这不还是悔棋吗!
“师弟,你好歹饱读诗书,也曾率兵剿乱平叛。如今虽年过五旬,竟还是如当年一般不要面皮,着实令为兄大为惊叹!”
卢植闻言,顿时冷笑道:“师兄你可不要乱说,某如今还是兖州刺史,你如此诽谤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郑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