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漫兮一瓶药水挂了一个多小时,秦宵又给她换了一瓶。
这一挂,又是一个多小时。
途中她实在熬不住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一身都是发汗后的黏腻感,难受得让她想扒了一身衣服直接裸奔。
病房门外,秦宵在轻声讲着电话,声音温润如玉。
“还好,我回来之前的几天已经在有意地调整睡眠了,所以现在感觉也没那么难受。”
听到他压着声音说着话,漫兮脑子里有一瞬间恍惚。
他刚从a国回来,还在倒时差,却要陪着她在这病房里耗着,漫兮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好,我再过一会儿就回去喝您做的汤,漫兮发烧了,我给她滴完水再走。”
声音忽停忽起,勾着漫兮的心。
“您不用过来了,自家医院还能出什么岔子。她就是老毛病,拖着不肯打针才会烧成这样,再滴两次水就没事了。”
听这说话的语气,漫兮大概猜出来电话那头是师母谷韵娴。
秦宵的性子随了他母亲,那个气质温婉的大学教授。
刚上大学同秦宵熟识了那会儿,她被很多同学就她跟他的关系开过一段时间的玩笑。
师母在还没有见过她之前,就听了许多个版本的八卦。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却是满脸温和的笑意,问她说:“宵宵真的在你寝室楼下的窗户口给你递过情书?”
当时漫兮的神情都是错愕的。
秦宵更是一脸无奈地揽着他妈道:“妈,您好歹也是个教授,‘以讹传讹’这个成语的意思应该懂。”
“懂,怎么不懂呢?”
谷教授从善如流,满脸一点也不违和的揶揄。
“所以,你是没有在路同学的寝室窗户底下站过,还是站过,但是没有递过情书?”
两个小辈对视了一眼,漫兮记得,自己当时很不厚道地憋笑着低下了头。
其实那天,秦宵是去给她送他熬几天夜赶出来的研究报告的。
被路过认识他的学生看到,分分钟就传成了系部秦师兄月色下给低年级学妹递情书。
青春正当时,感情也是朦胧而美好的。
漫兮现在回想起来,那会儿如果没有在那场慈善活动上遇见墨君玹,她或许会跟秦宵把那些八卦坐实了也不一定。
可惜,没有如果。
“知道了妈,等她醒了,我问她要不要一起过去您那里。”
听着秦宵似乎靠近了些的声音,察觉到他在开门准备进来,漫兮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
门被打开又关上,脚步声靠近,聊天的声音又低了一个度。
“好,我回去的时候到超市给您带一包。漫兮这边水快滴完了,晚点我跟她确认了再给您电话好不好?”
几秒以后,秦宵低低地笑了一声,沉静而愉悦。
“行,她不想去我也给您把她绑过去,反正这会儿她虚弱得很,我大概是打得过的。”
听着秦宵这调侃似的话语,漫兮没忍住眼睫毛颤了颤,手指也跟着微微蜷缩了一下。
她立刻稳了稳心神,却还是被伸手要去替她擦汗的秦宵看了个正着。
他盯着她颤动的眼睫看了一秒,眉尾微挑,无声地笑了一下。
“妈,我先不跟你说了,回去再让您好好看,我先挂了。”
一声挂断音效之后,病房里陷入了一阵让人屏息的静谧。
漫兮躺在病床上有些进退两难。
其实这会儿她装作刚刚醒来也没什么问题,但是奈何自己心虚,明明很自然的一个睁开眼睛的动作,她都需要慎重地去考虑做还是不做。
正当她纠结着该怎么办的时候,额头上被汗湿的头发被一只干燥温暖的手拂到了耳侧。
而后,温热的指尖在她额头轻轻划过……
秦宵带笑的声音近在咫尺。
“醒了?”
漫兮呼吸一滞。
睫毛颤着,好一会儿,才略微有些尴尬地睁开了眼。
“醒了就收拾一下,我妈炖了汤,说我今天要是不能把你带过去,就要让我自己一个人解决那一盅的汤水。”
秦宵并没有揭穿她刚才装睡的行为,神态自然地耸了耸肩。
“你知道她那个汤盅有多大对吧?那一盅汤水喝下去,我可能会吐到明天早上。所以师妹发发慈悲,陪我回家走一趟吧。”
漫兮抿唇没能忍住笑意。
她当然知道那个汤盅有多大,那还是她陪着师母一起去买的。
当初是毕业那天,师母说要请几个得意的学生吃一顿散伙饭。
炖汤的时候一不留神炖了一大锅,家里的小汤盅装不下。
于是她便陪着师母临时去了一趟附近的超市,买了一个打特价的特大号汤盅抱回了家。
那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尤其是那盅汤被一群学生喝了个干干净净。
此后师母就干脆丢了那个小汤盅,一直用的这个特价版了。
漫兮抬头看了一眼药瓶里只剩下一点点的药水,点头道:“好吧,我也很久没去看过师母了。”
工作以后一直都很忙,师母又爱清静,一个人住在了城郊的别苑,她难得有时间能过去一次。
秦宵见她同意了,松了一口气。
“那我给她打个电话让她多准备的那副碗筷不用收了。”
“好,那我……”
话没有说完,就被突然的一阵敲门声打断了。
有了之前丹尼斯的出现带来的不愉快,秦宵这一次没有直接过去开门。
而是提声问道:“哪位?”
“……”门外静默了一瞬,没有人回答。
而后又是一阵紧促的敲门声。
秦宵同路漫兮对视了一下,不明所以。
正当秦宵要过去开门一看究竟时,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了。
走进来的,是一个提着保温饭盒的中年女人。
秦宵拧着眉把人拦在了门口。
“这位太太,这里是私人病房,您这么随意闯入是……”
“妈?”
身后,漫兮突然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