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愿放弃所有的财产补偿？
归还被赠予的墨氏百分之十七的股份……
她这是，要跟他断得干干净净，一点牵扯也不留吗？
墨君玹突然觉得，这车厢内的氧气似乎有点不够使。
他伸手，动作显得极为僵硬地放下了车窗。
冷风从窗外刮进了车内，像是迎面甩过的一把松针，扎在了他脸上，他却觉得一点也不痛。
因为心口的疼痛，已经要将他彻底淹没了。
好难受，被无情拒绝的感觉原来是这样难受的吗？
那她……是不是就这样，难受了整整五年了？
因为他。
因为他！
“嘶！”
墨君玹突然像是一条氧气被抽光了的鱼，挣扎着重重地喘了一口气，脑子里闪过一道耀眼的白光。
那白光扎得他睁不开眼，却把他心底里刻意掩盖住的一个阴暗角落照亮了。
角落里，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在朝他笑。
【我是路漫兮，‘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路漫兮。】
那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笑脸，可是，却被他掩藏在了那个阴暗的角落里，终于再不复存在了。
她在他这条路上，求索了整整五年，也终于，再也走不下去了。
他终于……被彻底地放弃了。
墨君玹手里的纸张被攥得发出哀嚎，让他一下子把视线又落回了那右下角娟秀的签字上。
十几分钟以前，林展耀一个电话告诉他，调查的结果出来了。
“墨总，确认了，太太……就是那个女孩儿。”
墨君玹那一瞬间连呼吸都是停止的，可他心里不是早就确定了吗？
又为什么还是会觉得那么激动，那么……“近乡情怯”？
“她是怎么……从游乐园出去的？”
当年，她是怎么脱离了大家的视线，消失不见的？
林展耀:“旋转木马售票门厅那里有个死角，离那个死角的不远处有个垃圾桶。”
“那天，刚好在旋转木马快要停下来的时候，有辆园区的垃圾处理车去清理垃圾，她……大概是扒在了车底一路出去的。”
扒在车底？？？
墨君玹心口蓦地一震。
如果他没有记错，从那个旋转木马到游乐园的出口，最起码也有两公里的距离！
她那时才多大？
又有几两力气，可以支撑她扒在晃荡的车底那么远的距离，而没有掉下来！
“墨总……”
林展耀大概是明白他在手机里的沉默代表着什么，补充道:“您知道的，她那个时候，是没有痛觉的。”
什么意思？
墨君玹其实心里明白林展耀想要表达的是什么，只是他自己不敢去想。
“从查到的沿途监控看到，她从园区出来之后，是在离出口两百米左右的拐角处掉下来的……”
那场面林展耀实在是不敢让墨君玹看到，但是他不得不如实汇报。
“滚落在地上的时候被车身挂了一下，庆幸的是没有被车轮碾压。”
其实没有什么值得庆幸的，他不过是想安慰一下墨君玹罢了。
“从她爬起来的样子可以看出来，她掉下来以后，手臂应该是脱臼了的，所以……”
所以那一路，她只是因为感觉不到疼痛，就当做自己没有受伤。
当做自己，没有因为在车身晃动的过程中，手臂支撑不住自己的重量而脱臼。
她不过，是已经习惯了自我麻痹了。
墨君玹一张脸埋在自己的手掌中，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她是怎么到的路家？”
“是……秦院长捡到了她。”
“秦苍劲？”墨君玹猛地抬头。
“是。”林展耀回道。
“路家夫人是秦院长还没有当院长时候接手的一个不孕症患者，当初因为病症严重到确实无法怀孕，秦院长在捡到她的时候，就把她交给了路家人。”
墨君玹默了默，问道:“秦霄知道？”
“秦公子应该不知道。”
林展耀解释。
“那会儿他们都还小，太太的状态也不稳定，秦院长并没有把这个情况跟家里人说，只不过是这么多年一直对太太比较关照。”
尤其是在路家人出车祸都没了以后。
“秦公子也是在大学以后，才跟太太有所接触的，所以他对这些应该不了解。”
其实了解不了解又有什么重要的？
所有人都自然而然的知道对她好，只有他被所谓的“白月光”蒙蔽了眼，不知道谁才是值得他去放在心上的人。
“另外，”林展耀停了停，继续道，“墨总，路桉辰就是‘暗夜晨光’，所以不出意外，‘月神’极有可能就是太太了。”
目前林展耀还不能百分百肯定，虽然这个信息让他都有些吃惊，但他不得不承认，如果那个人是路漫兮的话，他又似乎并不意外。
那个女人，不在墨总面前的时候，似乎什么都可以做到。
“是她。”
墨君玹哑着嗓子说道。
他隐隐记得，三年前“月神”还没有隐退之前，有段时间她一直很忙。
有时候他从公司加班回到家，她还在自己的小书房里对着电脑敲敲打打着。
那时他对她的所有都不在意，也就没有去关注她到底在做什么。
如今，时间点也对的上。
她之所以会隐退，应该就是因为三年前路桉辰无法再继续通过换肾手术维持身体状态，她暂时不需要大量的资金去寻找肾源，安排手术了吧。
想到这里，他心口更加堵得厉害了。
他查过账，在半个小时以前他看到她那条“自愿放弃财产分割”的条款以后。
然后他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这么多年里，路桉辰大大小小做了那么多次手术，可他给她的卡里，却没有一笔大一点的资金转出……
结婚五年，除了最开始还有所期待的时候，她会因为一些仪式感，而刷卡安排一些两个人的约会，再后来，她几乎没有动过他的钱。
所以，她其实一直很清醒。
在知道得不到他的关注以后，一直都做好了干干净净地离开的准备。
而他却还怀疑过，她是因为嘛百分之十七的股份而……
墨君玹，你到底……有没有在做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