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君玹那双眼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一片赤红染了个透。
连那眼瞳的边角，都已经雾色蒙蒙。
路漫兮的目光在触及那一片赤红时，蓦地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蛰到了似的，一丝丝不经意的刺痛从胸口不受控制地蔓延开来，让她想要躲闪。
男人低哑的声音却让她无处可藏。
“我在你心里，原来我已经这么无可救药了吗？？”
“……”
路漫兮喉咙口像是被什么无形的生物摁住了，发不出声音来。
她眼里都是墨君玹眼角的那抹红，思考都像是已经停滞。
他……是在哭吗？
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
她认识的墨君玹，怎么可能会用的上“哭”这一个字？？！
路漫兮一瞬间有些茫然。
“所以……”
墨君玹没有因为她的茫然而停止说话，他眼底的深沉里甚至开始混进了有些苦涩，让人看一眼都容易溺进那汪深潭里出不来。
“所以我要怎么做，你才会觉得……我是真的有在学着尊重你，尊重我自己？”
男人的声音越发的低沉喑哑，像是嗓子口在被一张砂纸反复地磨着，每说一个字都疼得他几乎要没有办法继续往下说下去。
可是，他却自虐地不想停下来。
“我承认，我承认我从前做的那些事，或许在你看来，不值得被原谅。我也已经做好了永远不会被原谅的准备……”
“可是，你就真的，不能试着去撇开那些曾经，看一看现在的我吗？”
路漫兮因为他这近似祈求的话语而极其地不自在了起来。
她不习惯，这样的墨君玹让她很不习惯！
“只是看一看，看一看而已……我都不奢求，你能改变什么想法，做出什么决定，我就想让你知道，我现在做的这一切，没有任何你想象不到的意图，没有任何你认为的见不得人的图谋！”
墨君玹声音蓦地提高了许多，惹得过路的求诊者侧目看过来了一眼。
他全然不在意，他现在已经根本无法去关注自己的形象，也根本不在意什么形象了。
反正，在她眼里，他大概无论是什么形象，都无法让她心软下来哪怕那么一秒。
“如果硬要说我有图谋，，那就是……我想要把我弄丢了的一个人找回来！我想要给她，也给我自己一个完整的家！我想要过去的一切都翻篇，能有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他只是这么想而已……
“可是现在看来，我或许是想得太简单，太天真了。无论我做什么，你根本不会看到我的诚意，不会觉得我是真心。”
“你可以转变你对丹尼斯的看法，甚至想过要跟他有所发展。”
“你可以对凌枫和颜悦色，甚至不在乎他对你的唐突。”
“你也可以……对你的师兄关怀备至，为他出头，可唯独对我……”
唯独对曾经她付出过所有真心的他，一丝怜悯都没有……
可是，墨君玹无法把这句话完整地说出来，因为她的冷漠回应，她的唯独，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说，她不怜悯他？
在那她以他为核心的五年婚姻里，他又可曾怜悯过她呢？
没有！他没有……
所以，他就算是此时此刻在极力为自己争取着一个她带着温度的眼神，也根本没有办法说出这句话来。
因为他没有这个资格。
脑子里把这个答案给了出来，墨君玹蓦地从方才的脑热里清醒了过来，然后他觉得，自己刚才说的那些，都多么的极可笑！
他在做什么呢？
他又在要求些什么？
不是已经做好了得不到回应的准备，那他这又是在干什么？？
墨君玹在心底里苦笑，他都要瞧不起他自己了！
他在……无理取闹吗？
“……抱歉……”
恍然冷静下来，墨君玹低眉，抬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
他闭着眼，深深的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彻底地清醒过来，不再把那眼底的赤红展现给人看。
“我可能……有些被依依的感冒传染了，头脑有些不太清楚……”
这算是一个体面一点的理由了吧？
虽然早就没有什么体面可言了。
“……”
路漫兮看着他那副模样，红唇抿着，抱着孩子的手都紧了几分。
她堵着一口气，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又根本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最终，她选择了沉默。
而现在，墨君玹也不再对她的反应有所关注。
他只是收起了脸上的挫败和失落，撑起了一丝笑，对着有些被他刚才那激动的模样吓到了的路北依温声说道：“依依……我公司有些事，需要回去处理一下。”
路北依一双眼雾蒙蒙的，让墨君玹都没有办法直视。
“对不起……没有能够遵守给你的承诺，下次，下一次我一定再不食言，一定……一定会说话算话。”
这一次，就原谅爸爸，好吗？
“……叔叔……”
路北依声音里都已经带着隐隐的哭腔，却不敢再伸手要他抱。
“……你们为什么要……要吵架？为什么总是要吵架？”
稚嫩的声音发出的质问，顷刻间让路漫兮和墨君玹都一阵强烈的难受。
两个人不由自主地就对视了一眼，然后又飞快地错开了视线。
为什么？
因为一个持续了太久的错误。
“对不起。”
墨君玹声音低沉地说道，只是不知道这三个字到底是说给谁听的。
只是简单的三个字，用尽了他最后的一丝力气。
他蓦地转身，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挺直着背从他们的视线里走远，直到消失在他们的视野里。
忽地，“哇”的一声，路北依就哭了起来！
“呜呜……讨厌！你们……呜呜……你们都好……好讨厌！！”
孩子的哭声让路漫兮眼角都泛起了红，可还是一声没有吭，只是把哭闹的孩子抱紧了些。
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路北依的哭闹，也不知道该怎么让她不伤心。
“漫兮……”
秦宵到现在才有办法说上话，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