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奇脑子里都是些不确定的画面。
这种泥石形成的洪流之下,人在没有任何躲避条件的情况下,又有几分可能幸存下来呢??
这一路上去,房屋都已经倾塌,哪怕路漫兮脚程再快,跑到了山上也无处可藏。
二次灾害的风险其实远比第一次灾情还要难以预测,郑奇不能确定还有多少希望可以把人找到,可以……把活人找到。
脑子里一片混乱,他却只能循着大致的方向淌着泥水沙石往上爬,越爬心里越凉。
头上的探照灯昏黄的灯光下,只能看到黑漆漆的一片泥泞,根本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给他做参照,他如果直接往上去,甚至都没有办法确定自己的方位。
如果再遇到险情,他自己都会自顾不暇。
这没有星光月色作为指引的潮湿夜里,根本不适合去做任何救援工作。
郑奇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停了下来,看着眼前黑洞一样的泥石,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他掏出来手机,尝试着去拨打路漫兮的电话。
一阵忙音之后,电话依旧没能接通。
他皱着眉放下了手机,自言自语了一句:“你要是还活着,就撑久一点。”
他只能等到天亮才能寻求条件去做更有效的救援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毫无方向,毫无目的地一顿乱找。
这样瞎找,或许他走过的时候把她踩在了脚底下了都不知道。
郑奇薄唇紧抿着看了一眼前方,果断地转身往山下走。
他需要去看能不能卫星定位一下这山里的路线图,否则明早天亮了他们寻找起来也只会是无头苍蝇。
无论人是死是活,他都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和最高的效率去把人找出来才行。
这也不单单只是为了寻找路漫兮,还有那些没有来得及被营救下山的村民。
…………
路漫兮是在一阵憋闷的感觉中醒过来的。
一睁开眼,粗喘了一口气的同时,在一片黑暗中愣了一下神,才慢慢反应过来她和两个孩子被困在了泥石流下头了。
刚才那种憋闷感,大概来源于他们所处的空间里氧气不够充足了。
可是,那种憋闷感目前来说还并不算特别严重,她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一时无法判断这种氧气的消耗量是否正常。
摸索着从口袋里拿出来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才发现已经过去了近六个小时。
六个小时……
他们所处的这个石洞空间并不大,如果是被很厚的一层泥石完全覆盖住,内部的空气应该是不足以支撑他们三个人呼吸六个小时的。
她心里有些窃喜庆幸得同时,立刻就是检查了一下两个孩子的鼻息。
还好,都还在正常呼吸着。
这也就是说,他们有可能并没有被埋得很深,或者是说,她支撑起来的松树枝在某个地方给他们留下了一些可供空气进入的小口。
她抬头试图从头顶找到一丝光亮,却还是以失败告终。
现在比凌晨5点多一点,山里的日出本就要来得晚一点,再过一个多小时兴许才会天光微亮,她必须等待。
虽然她心里有个大致的揣测,可她们头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不能完全确定,如果贸然去试图从泥石里爬出去,会不会被不可知的危险包围,她心里没有一点底。
稍有不慎,很可能就会导致他们连最后这点生存空间也失去了。
主要还有,两个孩子再受不得一点惊吓,而且他们六个小时都已经挺过去了,再等几个小时也不是问题。
如果等到天亮还等不到救援,她再去冒险尝试自救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现在的空气中氧气含量并不高,她必须调整呼吸,保证三个人都不会因为缺氧而昏厥。
她借着手机的光,又去观察了一下两个孩子的状态。
伸手去探那个女孩子的额头时,却发现了一个糟糕的问题——孩子发烧了。
她这才意识到,这封闭的空间里温度虽然不至于太低,可是他们身上压根就没有干爽过,加上接连两次地受到惊吓,孩子发烧实在是必然中的必然。
路漫兮本来就不放松的眉头立刻锁死了,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发烧,就不是一个玩笑了。
如果不能尽快处理,是极有可能烧出来问题的,得想办法给孩子退烧才行。
她拧着眉回想了一下,如果她没有记错,她的医药箱在之前搬松枝的时候,被她放在了石洞边上,靠左侧的位置!
她立刻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朝着左边照了过去!却只看到了一地的泥水和散落的石块。
真糟糕,医药箱大概被压在了泥石底下了,虽然不会很远,但是要刨出来,又不影响他们现在的生存空间,大概有些困难。
路漫兮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
“还是太慌了,怎么能把医药箱丢下呢……”
她自言自语道,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情况。
他们头顶由松枝支撑起来的高度不过一米,浓密的枝叶上头是一层不知道铺了多厚的泥石,看上去稍稍一动,泥石就会倾泻而下,把他们压个严严实实。
她如果想要去找医药箱,那动静得非常非常小,才能确保不“惊动”头顶的泥石。
路漫兮低头看了一眼枕在自己腿上的孩子,伸手探他们的额头,触手是一片滚烫。
这么拖下去不是办法,就算是他们不被憋死在这里,孩子这么烧下去,也撑不了太久。
她咬了咬下嘴唇,拿起手机看了好一会儿,不抱希望地想给墨君玹发过去一条信息。
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自己该写什么。
她好像一直都活在一次又一次的惊险和刺激里,三不五时地要遇一次险,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命太贱。
要是这一次过不去了,她好像也该给他一个交代了吧。
想了许久,她才终于按动了手机键盘。
【我没有后悔过爱上你,如果回到最初见到你的那一天,我大概还是会去偷馒头,还是会把掉进去了眼泪的咸馒头递给你吃。我想,我或许生来就是为了等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