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大头来说,活着是第一紧要的事情。
可他没有想过,自己会被砍了手,他应该是死了吧?
可是,三妞也死了吗?
看到三妞的时候,他才觉察到,自己好像没死,但是……他的手没了。
哦,对,手没了。
……
江来带人来查房的时候,恰好遇见了马克以及三妞。
“哦,江……那孩子,似乎受到了刺激。”马克无法形容他看到的大头的样子,如果不是护士给打了镇定剂……怕是手术都要白做。
随即,监护室的护士和医生也就说明了情况。
江来默了默,这事儿很难。
心理疾病不管在哪个时代,都是很难治疗的疾病。
所以,他只能尽力一试。
……
这几天的上海滩,那叫一个风起云涌,大消息不断。
先是第一例多指节离断的手掌被一个叫江来的医生接上,接着又是出现了第二个这样的受害者,再接着……凶手就落网了,竟然是日本人。
普通人看到这样的消息,那也是后背一凉,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暗道这个人真是变态。
更有青年者,愿为受害者鸣不平。
“同学们,小鬼子不仅侵我东三省,侵犯我华夏领土,更是制造屠戮,而今又在上海藏匿上万斤的招摇,显然是另有图谋,欲亡我中华啊!更过分的是!他们连流浪的孩子都不放过!”
“加之其手段之残忍,前所未有!”
“简直是穷凶极恶!”
“但是按照租界法律,这个大河三郎最后或许没有办法受到应有的惩罚!”
“所以,我们应该为这两个孩子请愿,严惩凶手!”
“说的不错!我来准备旗帜!”
“我去号召其他系的同学们!”
“我去号召市民!”
“我来联系其他学校!”
“必须严惩大河三郎!”
“严惩!鬼子亡我中华之心不死!必须严惩!”
“不错!我们需要唤醒上头的决意!”
“哪怕委员长之前说要联合抗日,可如今这事儿,也是拖不得的!”
“我们要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将鬼子赶出华夏!严惩大河三郎!”
“没错!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将鬼子赶出华夏!严惩大河三郎!”
这样的一幕,在上海各大高校快速蔓延,各式各样的声讨,也在整个上海快速的传播。
许许多多学生,正在行动。
……
圣玛利亚医院。
索菲亚看着报纸,眉头皱的很深,她清楚中日的矛盾,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大河三郎竟然如此的凶狠……连几岁的孩子都能下得去手。
因为国籍问题,以租界法律……这个人最后很有可能受不到什么惩罚,便是她,也觉得很难。
当然,这不会妨碍她出手帮忙。
她实在无法容忍这样残忍的事情。
……
同仁医院。
“约翰,这个大河三郎,最后如果上法院的话,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丹娜问着自己的丈夫,很多东西她不懂,但是她丈夫清楚。
约翰只是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why?”丹娜震惊,“这个人藏匿了这么多的炸药,是严重危害了公共安全吧?”
“国籍……不同。”约翰说出了最根本的原因。
丹娜几乎要气倒,她再次看到了报纸上那两个可怜的孩子,既然国籍不同……那么……
……
一时间,各行各业各界对大河三郎这个人都发了声,有著名记者,也有知名政商,不过,除了巡捕房的人,这些人都不知道大河三郎被杀的事儿。
一直到山中良二申请探视大河三郎。
江继开才知道,这个大河三郎和之前那个死掉的上杉经久关系也不错,加上之前被他打死的那个鬼子尸体送去过同仁,才让大河三郎如此讨厌江来。
“他已经死亡。”江继开很直接的告诉山中良二这个消息,“无法探视。”
山中良二:???你在说啥?
“探长先生,请不要与我开玩笑。”山中良二觉得江继开是在开玩笑。
江继开摇摇头,随即就让人领着山中良二去看已经收敛好的大河三郎的尸体。
“大河君?”山中良二瞪大眼睛,看着已经毫无生气的大河三郎,登登的后退了两步,这……死的好惨!
七窍流血吗?
“这位先生,我们也很遗憾。”旁边的巡捕淡淡的开口。
“不可能!肯定是你们巡捕房暗杀了大河君!”山中良二此时也看出了大河三郎的死是有蹊跷的,七窍流血!明显是华夏人所说的毒杀啊!
“是有人潜入了巡捕房,我们现在也在严查。”
“雅鹿!”山中良二觉得自己这几天以来,生活一直不顺,受到不少挑战!分明……大河三郎是他挑选好的下一个妹夫的人选啊!怎么就死了?他还想着来雪中送炭,好为自家妹妹缔结良缘!
“我会让我们领事馆严正查明这件事!”落下这句话,山中良二跌跌撞撞的跑出了巡捕房,他实在是没有办法正视大河三郎的尸体,看着都觉得渗人!
看着他的背影,江继开不屑的笑了一声,连尸体都不敢看,还妄想着给这种人渣讨公道?
呸!这种人渣……何来公道可言?
……
下午,又一则消息被加急刊印,街上,卖报的孩童再一次活跃起来,叫卖声不绝。
只不过,下午的叫卖声里,多了些轻松与愉悦。
“卖报卖报!大河三郎于法租界巡捕房暴毙!死状凄惨!”
“卖报卖报!小鬼子大河三郎于巡捕房暴毙!死状凄惨!”
“卖报!卖报!大河三郎于巡捕房暴毙,日领事馆严正声明,将此事追查到底!”
“小孩儿,给我来一份报纸!”
“给我也一份!”
“还有我这儿!”
街上,随着这则消息的刊印,再一次热闹起来。
“哈哈哈,痛快!”
“没有想到,这报应来得如此之快啊!”
“唔,此事果真大快人心!”
“哈哈哈,就不知是哪位侠士动的手了。”
“不论是谁,能给小鬼子找气受的,那就是咱们的英雄!”
“说的不错!”
……
“同学们!虽然大河三郎已然伏诛!但他藏匿上万斤炸药是不争的事实!鬼子亡我之心不死,那我们依然得让鬼子给出公道!”
“不错!游行继续!”
“继续!”
……
同仁医院外科办公室。
“林伯,这两个孩子?”江来看着眼前的老者,推过了茶盏。
“环境。”林衍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看着他身前这位名满天下的第一外科圣手,颇有些感慨,那样的伤势,竟然真能接回去……他是佩服无比的。
“环境?”江来眉头皱了皱,随即立刻理解,“他们本就是流浪的孩子,受了那样的创伤,又到了一个自己完全没有来过的环境……所以更加抗拒?”
“不错。”林衍点点头,“稍后我会开一些安神与活血的方子,让人给送过来。”
江来自然点头,让这些孩子重归自己熟悉的治疗手段,或许效果能好上不少。
“江……”谢尔不由出声,他不是怀疑江来,只是……中医啊,在同仁出现是不是不太好?同仁毕竟是个现代化的西医医院啊!
“林医生会给开一些安神与活血的中药。”江来用英文对着谢尔解释,“相信我,谢尔。”
谢尔眉头皱了皱,“江,我们是一家现代化的医院!”
“对,但是有人规定我们这里就不能有中医吗?无论西医亦或者是中医,都是为人类健康而服务的,我们为什么不试着接受呢?”
谢尔总觉得,江来在强词夺理,但他却无从反驳。
他自小接受的教育,便是西医,甚至他觉得华夏的中医一直以来都是奇奇怪怪的……
“谢尔,时间会证明一切的。”江来笑着摇头,而后对着林衍,“世伯,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林衍虽是中医医者,却也不是那老顽固,他能看出西医的优势,至少,像断指再植这类的手术……他开展不了。
既然都能治病救人,那又何必非要分个高下呢?
……
看着林衍离开同仁,江来站在门口是一阵感叹,这个时代,要让中医与西医合作,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那就至少,先让两者碰撞起来吧。
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江来笑了笑,其实也没有什么,他也就是牵个头而已,更何况,中西医的碰撞可不是从他开始的啊。
“那个大河三郎死了!”余温出现在江来身边,递过了手中的报纸。
江来一阵讶异,接过报纸看了起来,又问着,“怎么死的?”
“在巡捕房被人暗杀了。”
江来愣了愣,随即笑了,“可以,我还担心着,这人最后没法受到惩罚呢。”
“不过,鬼子领事馆那边要求严查,而且法租界巡捕房也要求严查。”
“严查,可不代表能查出什么啊。”江来觉得,能悄无声息进巡捕房杀人的兄台,那一定是有大本事的。
民国多奇人异事,有这样的人也不奇怪。
而且,他可不觉得自家哥哥会“认真”查。
因着破获了上万斤炸药的案件,自家哥哥如今在法租界可是风头正盛,虽说……他不知以后回怎么样,但现在这样,就挺好。
余温倒是赞同的点了点头,应该是肯定查不出什么啊。想到这里,他也笑了,就还挺畅快的,有的时候,律法真的不够。
……
因着大河三郎的死,各界风云交加,似是风雨欲来。
江来没受影响,依旧上着他的班,给这群人进行相关的培训,忙的不亦乐乎。
孩子们的伤势算是稳定下来了,两例都发生了术后的血管危象,但也好在处理及时,情况很快得到好转。
不过,让他惊讶的是,丹娜女士竟然表达了想要收养这两个孩子的意愿。
时间是晚查房,所以,一群医生都蛮惊讶的。
“江医生,我并不是冲动。”丹娜女士解释着,“这两个孩子,受了这样的伤势,却是没有家人的,如果我和约翰能收养他们,那他们就有了家人,加上我们的背景,我们可以向霓虹人施压,也能给两个孩子一个安稳的童年。”
江来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虽说丹娜她们愿意收养这孩子,是好事,可……孩子们会接受吗?
然后,他看向了约翰。
约翰则是点点头,“江医生,我们很认真。”
江来这才开口,“两个孩子的伤势,目前不算稳定,更何况,他们是独立的人,我没有办法替他们决定。”
“啊,我们知道。”丹娜女士当然知道,只是,即便如此,江来也是那个绕不开的人。
“嗯,丹娜女士你伤口恢复的不错,明日可以出院了。”
“谢谢。”
江来只是摇摇头,礼貌的出了病房。
……
是夜,江园。
江家父子难得的在一起吃了个晚餐。
“大河三郎死了,鬼子不会善罢甘休。”江云廷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就愁了起来,分明一个只是医生,另一个就是个小探长,怎么就能和鬼子敌对起来?
“爹,没事儿,大河三郎藏匿炸药是事实,这事儿鬼子理亏。”江继开安慰,“倒是各国董事,都得对鬼子董事发起压力了。”
“哥,那炸药这事儿最后会怎么处理?”
“把所有行为全部推到大河三郎身上,反正他已经死了,不过……即便如此,鬼子还是会声明人权啊什么的,要求严查凶手。”江继开看得明白,毕竟就在体系里,“不过,查不到。”
“查不到?为什么?”江来好奇了,难道真有人可以杀人而不留痕迹?
“根据推测,大河三郎的死亡事件大概是早上7点,这个时间,巡捕房还未正式上班,只有值班的巡捕,但是根据值班的巡捕回忆……他们什么也没听到,睡得很香。”
“睡得很香?”江来眉头一跳。
“嗯,加上现场凌乱,除了一个脚印外,并没有发现什么有效的证据。初步推测,凶手……不,这位侠士只是听了消息顺路路过了这里……然后……”江继开耸肩,他当然也有自己的推测方向,不过,不适合在自己家里说罢了。
江来松口气,这样一来,那个人就安全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