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云竹莫名想起了这句话,不愧是千古名句,短短数字,高度概括了百姓的生活状况。她对幽州的情况好奇起来,叫顾清明给她讲讲。顾清明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抓着她的手,带她往回走。“日头升起来了,咱们回去坐着再说,别在外头晒了,免得回头你又说自己变黑了。”
今儿运动量已经超标了,两人原路折回去。庄子里供主家休憩的房子挺大,进门是一条青石板路,院子里载种了葡萄,葡萄架子下有石桌石凳。接着就是面阔三间的主屋,带着侧间,东西各有厢房,另外还有供主人家带来的下人们住的角屋。配置齐全,外表看上去也鲜亮,看着不像上了年头的,顶多近几年盖的,或是翻了新。云竹和顾清明住正屋,馒头则住在东厢房。进了门就有一股子熟悉感,屋里头的陈设拜访跟家里极为相似。云竹歪在榻上,从小几上拿起杯子,里头正是她近日爱喝的茶水。她看着拿掸子在床上掸灰的春月,夸她。“咱们春月真是愈发能干了,这才多大功夫就收拾的这般妥帖,是个顶顶贤惠的人,往后谁要娶了你可有福了。”
这话一出,春月立时脸红,羞涩的紧,连喊夫人的声音都小了。引得顾清明侧目,笑说:“了不得,看着春月心里是有人了。”
云竹好奇,放下茶杯招她过来,“好姑娘,来跟我说说,心里的是哪个呀?”
春月跟她好几年了,是个挺好的姑娘。如今年纪差不多了,她要是真有喜欢的人,云竹不会当恶人硬留她,给点嫁妆嫁出去,也不枉她们主仆一场。春月涨红着脸不肯说,只说:“夫人在外面走了许久,累了吧?我打盆水来给夫人泡泡脚,能舒服些。”
说完,拔腿就想跑。云竹笑着摇头,“得,丫头害羞。行了,往后你想说再说吧。”
得了话,春月如蒙大赦,紧忙走了。她前脚刚走,秋月后脚进屋,好奇的不行。“春月那丫头是怎么了?我叫她都没回,跑的比兔子还快。”
顾清明心情好,难得与丫头说句玩笑。“方才你若拦下她,许还能看见她的脸跟兔子眼睛一样红呢。”
这是怎么说?秋月愈发摸不着头脑。云竹好心解惑,“才刚说她心上人的事,她怕羞。”
说来秋月跟春月两个丫头是同一年进的顾家,俩人年纪差不多,既是一个心里有人了,云竹难免多问一句。“你要是有喜欢的就与我说,我好生生的送你出门。”
秋月倒是在这个上头不羞,满口应下,“那感情好,有您送我们出门,日后婆家也不敢欺负我们呢。”
云竹笑着说:“就是这么个意思。”
“虽然现在还没有喜欢的人,但秋月先谢过夫人了。”
秋月笑吟吟的福身,又问她,“夫人可饿了?”
云竹有孕之后一直是少食多餐,尤其到了孕晚期,更是饿的快,她吃饭是不按饭点来的,灶房上一直预备着。听她这么一说,云竹摸着肚子,“还真有点饿了,端来吧。”
“好嘞。”
饭菜端上来,泡脚的热水也来了。顾清明叫她们下去,不必在跟前伺候。云竹泡了脚又吃了饭,舒坦的往床上一摊,侧头跟顾清明说:“可以开讲了。”
顾清明走过来坐在床边上,去捏她的鼻子,“好哇,把我当说书先生了是吧?”
云竹挥手驱赶他作怪的大手,振振有词。“说书先生能坐在这?信不信把你赶到外间,叫你隔着屏风扬声讲话?还不给你茶水喝。”
“那你可真是个苛待人的坏夫人。”
“哼哼,我就是。”
夫妻俩闹了一通,顾清明也脱靴上来躺着。他将双手枕在脑下,看着帐子顶,将幽州之事缓缓道来。幽州的问题不多,就一点,穷。主要表现在府库空虚,收不上税。云竹奇怪,“在外面不还说幽州不穷么,且不说这个田庄,咱们一路过来瞧着外面农田皆是一片青绿,长势正好,不至于收不上税吧?”
顾清明侧头看她,“正如今日庄头所说,收成不错,可为何佃户生活不好,府衙收不上税呢?”
那自然是,有人从中作梗,就比如……“富豪乡绅在避税。”
顾清明打了个响指,“没错,这就是跟崇州不一样的地方了,这里的富户乡绅有手里有银子,却在逃税,手底下不知道多少隐户。”
隐户不在名单上,自然不用交税,其劳动所得皆为本家所有。而隐户的日子也不好过,按理说他们是自由人,只是租种东家的田地。但纯靠土地过活尚且不容易,遑论租种田地还要交佃租的呢?要是老天爷不给面子,或是遇上家人生病,少不得要向东家借钱,借钱就会有欠条有利息,长久还不上,跟卖身的私奴也没差了。佃户遇上好的东家,日子能好过一些,要是不好的,那日子就难了。“就像现在这个庄子,前面的东家收的佃租不低吧?”
“不低却也不算离谱。”
顾清明伸出手掌,“五成租。”
云竹,“……”这还不算高么?顾清明拍拍她,“不过现在田庄是我们的了,要收多少租子,自然是由你来定。”
云竹点头,“嗯,我看收成不错,不至于苛待那些佃户,往下调一调吧,另外再叫人看看庄头什么的可靠么?不行就换人。”
“嗯,知道了。”
顾清明应下。“哎,不对。”
云竹本来眯着眼睛跟他说话,忽然觉得不对劲,猛地睁开眼睛。“虽然没转完,但这个庄子好的很,比我在崇州买的几个都好,你就在外面随便转了两天就碰见了?”
这运气好的不大正常啊。顾清明笑道:“那自然不是,这样好的庄子轻易可买不着,是有人孝敬的。”
云竹惊讶,“好哇,上任没几天,什么成果没干出来,倒学会收好处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