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留在风中吃灰的敖姬和春花面面相觑。
紫微神尊吃错药了吗?
判官府——
判官看着自己案前的这一座小塔,只觉得一辈子都没有这么头疼过。
想到刚刚那个一阵风一样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的身影,判官使劲搓了搓脸颊。
尊上为什么还不醒,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判官,为什么要面对这种事!
闭上双眼,判官的脑子里一团乱麻。
眼前的这座塔里,尘封着万年来,一直困扰着他们的问题的答案。
尊上怀疑的十大殿主,统统都关在了这座小小的塔中。
按理说,该等尊上醒来之后,由尊上处置。
可是,冥界等不及了。
冥界升格,十殿阎罗不能缺席,一旦被天道确认为没有阎罗,那么天道便会选出新的阎罗继承者,而原来的阎罗,都会被直接抹杀。
毕竟,世间的十大阎罗,都只有一个。
叛徒固然应该被抹杀,可是其他人呢?
判官的心思复杂,这都是他曾当成生死之交的好兄弟。
外面的欢呼一阵阵的传到判官府,判官听了一会儿,乱如麻的心突然平静了下来。
冥界升格,不仅是所有冥界子民的心愿,同样是尊上赐予冥界的无上荣光。
冥界不能没有阎罗,他身为判官,执掌世间公平因果,也绝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兄弟。
想到这里,判官惨白的手指微握,朱红色的毛笔赫然出现在掌心。
判官朱笔,断生死,消因果。
昊天塔在眼前突然放大。
一个能容纳一人进出的拱门出现在判官的身前,判官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的踏入了昊天塔。
最先看到的,是大殿主,秦广王。
这是一个十分幽闭的空间,秦广王盘腿坐在正中,闭目修炼。
听到有人进来,他豁然睁开了双眼。
眼若铜铃,凶光毕现。
判官在这目光下,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
秦广王则是诧异的挑了挑眉,“怎么是你?”
判官躬身行了一礼,“大殿下!”
秦广王呵呵一笑,眼中的凶光收敛,“判官,你还是老样子啊。”
判官的脸色依旧幽冷,可气息却明显柔和很多。他捏了捏手中的朱笔,突然抬起了右手。
朱笔吸金墨,秦广王一见这阵仗,目光陡然一凝。
“大殿下,得罪了。”
秦广王沉默不语,片刻后叹了一声,“罢了,来吧!”
他撤去自身法相,静静坐着,闭上了双目。
判官走上前,朱笔金墨直接戳上了秦广王的身体。
黑色的漩涡从朱笔的地方开始蔓延,浓重的黑色力量从漩涡中疯狂肆虐,一殿阎罗生平的业障黑暗,在这一刻,由朱笔判官描摹刻画。
那无数的罪业,震得判官惨白的脸色更加的白,近乎透明。
两个时辰后,判官浑身冷汗的收回了朱笔。
浑身湿淋淋的仿佛刚刚从水中捞出。
秦广王适时的扶了判官一把,入手冰凉,“小心些。”
判官感激的说了声谢谢,坐下之后,小心翼翼的在一个朱红色的册子上画了个金色的圆圈。
秦广王瞅了一眼,是他的名字。
“万年前的事你也知道,”判官见他看,也没有避讳,朱笔已经描刻过秦广王的生平因果,叛徒不是他。
因此,判官的态度也恢复了原本的熟稔。
“这个叛徒一定要揪出来。”
秦广王想到万年前的事,恨得咬牙切齿。同时,心里又有一些不舒服,都是曾一同出生入死过的兄弟,谁能想到会有人干出那样的事。
“尊上呢?”秦广王开口问道。
他见到判官的那一刻,就知道一定是尊上回来了。
没有尊上,判官的封印绝不会被解开。
“说来话长,”判官觉得自己的精神气恢复的差不多了,“先跟我一起去看看其他殿主吧。”
秦广王点了点头。
依照各殿的顺序,第二个见到的,是二殿主楚江王。
他一身黑衣席地而坐,面容阴柔,听到有人进来,睁开的血红色双眼冷酷无情。
“大哥?”
“判官。”
见到秦广王和判官,楚江王也十分的惊讶,除了秦广王之外,其他的殿主都被禁锢着,动弹不得。
“得罪了。”
一回生,二回熟。
判官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次见到楚江王,连客套都没有,直接拿出朱笔戳了上去。
楚江王毫无防备下就被判官戳了个趔趄,秦广王抽了抽嘴角。
森罗冰寒的冷气从楚江王身上源源不断的涌出,掌管着寒冰地狱的楚江王,他身上的因果业障半点不比秦广王少。
眼看着判官的脸色开始透明,秦广王伸出右手,将自己身上的力量度了一些过去。
有了力量的志愿,判官惨白的脸色有了些好转,他深吸一口气,操纵着朱笔,笔走龙蛇,将楚江王的生平快速的刻画了出来。
不一会儿,仿佛被榨干的判官气喘吁吁的瘫在了地上。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胳膊动都动不了。
朱笔静静的搁在他的身旁,他咬了咬牙,拿起朱笔在朱红色的册子上画了个圈。
“刚刚得罪了。”判官虚弱的对楚江王说道,楚江王浑身戾气,判官刻画他的生平因果,他自己也得跟着经历一遍,这会儿戾气翻涌,听到判官的道歉也没有出声。
等他好不容易平息了戾气,突然发现桎梏着自己的枷锁不见了。
他吃惊的看向秦广王。
“判官奉命前来,清白之身自然得以自由。”
楚江王活动了一下四肢,听到这话,若有所思。
而判官稍微休息了一下,就准备去见下一位殿主,他从地上爬起来,步履蹒跚。
秦广王皱了皱眉头,“判官,何必这么着急?”
判官一向高冷,衣衫从不褶皱,可如今他神色虚浮,估计是生平最狼狈的一回了。
判官摇了摇头,“大殿主,时间来不及啊。”
“此话怎讲?”秦广王和楚江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到判官这么说,顿感不妙。
判官只得将冥界升格之事告诉了两位,楚江王听完后,直接问道:“尊上呢?”
这样的大事,有尊上出马,分分钟搞定,何必让判官这样劳累。
秦广王亦有同样的疑问,刚刚询问判官,判官却没有言明。
在两位殿主灼灼的目光下,本就虚弱的判官有些招架不住,叹了口气,“尊上昏迷,至今未醒。”
“什么?!”
秦广王和楚江王惊叫出声,“尊上到底怎么了?”
两人身上无意识的萦绕着戾气,卷的判官阵阵发懵。
他往后退了几步,与两位殿主隔开一些距离,才舒了口气,“尊上为了鬼族大军,独自一人闯入归墟,被天帝的万神掌打成重伤。”
寥寥几句,秦广王和楚江王听后均目露赤红,戾气横生。
天帝!!!
剧烈的气息波动刮得判官苦不堪言,他赶忙说道:“两位殿主稍安勿躁,天帝已经被紫微神尊给抹杀,尊上的仇已经报了。”
紫微神尊。
听到这个名字,秦广王和楚江王的神色都十分诡异,他们十分清楚,当初尊上便是为了这个男人陨落的,没想到万年后,又是这个男人替尊上报了仇。
判官一看两人的神色便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尊上和紫微神尊的纠葛也是说来话长,总之,现在最要紧的是将剩余几位殿主的因果判一遍,尽快找出叛徒。”
想到因为那个叛徒,他们被尊上放在最后,以致于让尊上孤身一人对抗仙界,重伤不醒,秦广王和楚江王的心里就对这个叛徒恨得牙痒痒。
“不管是谁,我定将他抽筋剥皮,打入十八层地狱日日折磨!”楚江王本就是掌管寒冰地狱的阎罗,比之需要平衡之道的秦广王,血腥更重。
体内恢复了些力气,判官便往下一个殿主走去。
秦广王和楚江王自然跟了过去,楚江王红着眼,他看着三殿主宋帝王的眼神十分不善。
宋帝王专司黑纯大地狱,现世中作乱犯上者或制造纠纷者都会被送往宋帝王的阎罗殿中。
这在楚江王的眼中,自然就觉得宋帝王难免沾染了他殿中罪犯的恶性,犯上作乱,跟尊上遭受的背叛正好对上。
秦广王则是没有表现出很明显的敌意,他只是忧心忡忡的看着宋帝王。
宋帝王双目紧闭,听到脚步声后,睁开眼。
他的面容比之其他殿主平庸的多,一双眼睛也没有什么威慑力,十分的和蔼亲和。
对上这样的眼神,哪怕判官心中也有过评估,也忍不住要怀疑自己。
“大殿主,二殿主,判官,你们都来了。”
宋帝王微笑着看向他们,神色十分清闲。
他的目光扫过判官手上的朱笔,微微凝了一下,随后若无其事的别开了。
判官觉察到后,心中一紧。
“三殿主,得罪了。”朱笔金墨,带着雷霆之势直直戳向宋帝王。
“等等!”宋帝王的脸色不自然的抽了抽,“判官,你这是做什么?”
判官幽冷的眼深深的看着他,“解封所需,三殿主担待一二。”
“老三,我和老二都经历过了,没事的。”
秦广王适时开了腔。
“是啊,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老三,你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楚江王阴恻恻的说道。
“我能有什么事,”宋帝王干笑两声,目光看向那朱笔,眸中幽黑一片。
判官执起朱笔,再一次往宋帝王的身上戳去。
灼热一点直直插入灵魂深处,宋帝王的脸色白了一下,只感到一阵不可阻挡的力量仿佛要钻入最深处,他咬了咬牙,瞳孔深处涌起雾气,直直看向判官。
判官看到他的眼睛,突然感到一阵恍惚,不由愣了愣。
“撤出去,撤出去。”
宋帝王在心中给判官下着指令,判官呆滞的看向朱笔,突然往后撤了撤。
宋帝王的嘴角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下一秒,他的笑意僵住了。
彻骨的疼痛从身体的每一处裂开,他不敢置信的看向判官。
“你···”
判官冷冷一笑,身后秦广王和楚江王一个目露复杂,一个眼含仇恨的死死盯着他。
“没想到是你。”秦广王叹了口气,“我原本是不信的。”
“跟他费什么话,直接杀了便是。”楚江王愤恨的说道。
判官没有出声,他手中的朱笔不停,与先前不同的是,血红色的雾气逐渐笼住宋帝王,而宋帝王原本还淡定的神色在这片血色中逐渐变得狰狞。
“不,你们不能这么做,不能!”
他怒吼挣扎着,可那血色雾气仿佛是他的克星,死死将他缠住,朱笔笔走龙蛇,宋帝王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
当最后一笔因果刻完,宋帝王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三人的眼前。
现场一片沉默。
秦广王和楚江王难得的都没有出声。
判官则是松了口气,如释重负,“两位殿主,我们出去吧。”
“不是还没有测完吗?”秦广王诧异的问道。
判官摇摇头,“尊上说过,叛徒只有一位,剩余的几位殿下都不需要测试了。”
判官说完,眼前一阵晃动,判官府上空,威严之气蔓延四溢,在众人惊讶而惊叹的目光中,九位阎罗赫然出世。
而阴天宫内,澧从云看着静静躺在床榻上的桃夭,走了过去。
弯腰摸了摸桃夭温软的脸颊,“夭夭,我又来看你了。”
这五百年,澧从云不是没有搜寻过桃夭灵魂所在,可是四海三界他全走了一遍,没有半点踪迹。桃夭的灵魂的确是在她的身体里面的。
既然在身体里,为什么还不醒过来呢?
澧从云坐在床沿,“从今天开始,冥界正式踏入高位格的境界了,你应该很高兴吧?”
“判官将冥界治理的很好。”
“洪荒那边没事了,玄天神将从天兵中选了四个很有潜力的小将,四大天王死了总得有人顶上。”
“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了,夭夭。”
“巫族那些不成气的东西,都被我给抹杀了,你若是知道,估计要生气了。毕竟,你一向喜欢亲手解决的。”
“桃夭殿的花都开了,你怎么还不回来?”
“我快等不及了···”
澧从云透过珠帘,看着外殿那株巨大的桃花树,纷繁的花朵浓密,绯红灼灼。
清甜的香气溢满整座宫殿,耳边忽然有一丝喘息。
“等不及干什么?”
久不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澧从云浑身一僵,对阵天帝都不曾抖过的手突然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
他梗着脖子,不敢动弹。
肩膀一沉,清香扑来,灼热的呼吸扑在耳边,“怎么不敢看我?”
鼻尖酸楚,澧从云吸了口气,压下眼眶的湿润,转过身来。
人面桃花相映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