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也不知道夫妻两对在睡梦中的林景阳用了什么法子。
据村民们后来回忆起来,从林钵夫妻两离去之后,林景阳整整昏睡了八日。
直到第九日才醒过来。
而他醒过来之后,对于前十二年发生的事情完全忘记了。
他的记忆就像是被封锁起来了一样。
原本受人之托的村民们,不忍林景阳小小年纪就要接受这样的悲剧。
大家还商量着要用什么办法将事情瞒过去。
结果大家熬了几个夜晚想出来的几种说辞完全都没用上,林景阳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自那天以后,桃花村从年迈的老人,到幼小的孩童,谁都不允许提及这些事情。
当时的桃花村还只是个无名的村落。
甚至都算不上一个村子,因为村子里就只有十几户人家。
大家都过着最朴素简单的生活。
前有林钵夫妇的帮助,后又拿了人家的钱财,善良的村民们就自发的轮流照顾起林景阳。
好在当时的林景阳已经十二岁了。
没两年就已经具备了所有生存能力。
再后来,原来村子里的村民搬走的搬走,逝世的逝世。
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也就越来越少。
当年李世民也是在许久之后才收到了林钵手中寄出的最后一封信件,然而也只是只言片语。
老李也曾经派人去寻,但信息太稀少,林钵夫妇也已经了无踪迹,不知从何寻起。
而期间,老李并没想到夫妇两会将年幼的孩子留在曾居住过的这个村庄。
要不是后来林景阳和李静瑶成婚,老李和老老李双双开始调查,铆足了劲要将林景阳祖上十八代都挖出来。
他们也不会得知这个事情。
这一刻,林景阳终于明白了,为何除了头几次之外,老李再到林家庄,再见到他,眼神中总是若有若无的闪过几抹愧疚的神情。
原来这愧疚,竟是从此而来。
李世民抬头,盯着微微摇晃的烛火,目光变得深远。
陷入了回忆之中,陷入了浓浓的自责之中。
他这个帝位,来之不易,那把龙椅之下,埋葬着许多为他拼出了血泪性命的兄弟。
所以在李世民登基之后,万般善待曾经与自己共同打江山的兄弟,老友。
可有些人,已经永远的离去,他就是拥有滔天权势,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弥补偿还他们。
林景阳睁开眼睛,眼角化开一抹暗红。
脸颊上流下的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
林景阳此时是有些不可置信的,就好像他所在的世界被人打碎,重组了程序一般。
原先出现在梦中那刻骨铭心的仇恨,此时真真切切的存在于他的心间。
灭族之仇,弑双亲之仇,这是要他与五姓七望,不共戴天啊!
咯吱咯吱.....
一双拳头被林景阳紧紧攥住,骨头碰撞发出了脆响。
一股腥甜涌上喉间,被他强行咽了回去。
两只眼眶通体发红,就像一只处于暴怒状态的野兽,仿佛下一刻就能将人啃食殆尽。
李世民是听到了声音才转过身来。
见他醒了,“既然醒了,趁着这机会,朕也要好好与你说说这件事情。
关于你阿耶,是朕愧对于他!从前不知道你的存在,但日后我定会好好补偿与你,连带上你阿耶阿娘那份....所以朕再问你一次,你可要进入朝廷,辅佐于朕左右?以你的才能,日后定能位于一人之下万人.....”
“我不要,我不要任何补偿。”
林景阳眼珠子动都没动一下。
“路,是自己选的,岳父,错不在你,我阿耶也没错,错的是权势,是利欲熏心。”
他能明白老李的煎熬。
谁说位于万人之上,就能高枕无忧?
林景阳心中如明镜似的,他知道李世民没错,这份补偿也完全没必要。
错的人,是那群该死的,利欲熏心之辈。
或许也是因为内心的愧疚,所以出发新丰县之前,李世民那一番话,是为了保护他。
林景阳知道,以他的性格,还有他如今自身的能力,知道了这些事情之后,势必会与五姓七望之间争夺不休,试问灭族之仇,谁能够视而不见?
但就凭他如今的势力,无疑就是蜉蝣想要撼动大树,比登天更难。
唰一下。
林景阳从床上坐起来。
一身里衣紧贴肉身,身上黏糊糊的。
此刻脑袋还如针扎一般痛着,但思绪却无比清明。
“岳父,我阿耶的选择,从来都没错,支持你们没错,远离权力争夺没错,错就错在,没防住小人,所以你也不必将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不要徒增愧疚。
我也不会像傻愣子一样冲动,五姓七望这棵大树扎根太深了,我不傻,不会在这个时候去跟他们硬碰硬。”
报仇,会的,但不是现在。
这一点林景阳很清楚。
他如今也是有家庭的人,不会做出这么冲动的事情。
而且,这么多信息让他缓不过气来。
他还需要消化一段时间。
“那你想如何?若是不入朝为官,朕如何能够赋予你无上的权利,你又拿什么跟他们斗?就凭那点子小聪明?”
李世民眉头深深地皱起来,像是不能理解。
“我为何要自己与他们硬碰硬?我不过是想借刀杀人罢了。”
“借刀.....杀人?”
这下,轮到老李愣住了。
林景阳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神,透着一股令人看不透的神情。
同时又让老李那点小心思无所遁形。
没错,除了这些,他想让林景阳入朝为官,也是存了一点小小的私心,林景阳是个人才,而且还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至少在这段相处的时间里,李世民看的清清楚楚,所以他想要借着血海深仇,借着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这一特点。
他想要培养林景阳,给他权利,再用他的手,除去自己一只忌惮的一大威胁。
没想到,居然会被林景阳一下子就看穿了。
老李暗暗唏嘘,果然这小子敏锐至极啊!
“你且说说,要借谁的刀?如何杀人?”
林景阳似笑非笑,扯着略显苍白的唇角,眼中却是一片冰冷,“除了岳父你的大刀,还有谁的刀能比你的锋利?”
“所以我自然是想利用你的刀,来铲除这个,我们共同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