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妆的时候一切顺利，就连本来很忙乱的化妆师全程都是笑眯眯的。
坐在一旁的林沐阳有权利怀疑是因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毕竟这位化妆师在杜桥摘了帽子和口罩之前，对坐到化妆镜前的杜桥都是跟对待其他人一样的面无表情又焦躁。
但发戏服的过程中出了点意外。
群演肯定是没有专门的换衣间和量身定制的戏服。
都是化好妆后，去发放戏服的工作人员那里排队领。
杜桥过去的时候前面还排着两个人，她站定后，排在最前面的那位已经拿着戏服喜滋滋地去隔壁隔出来的换衣间去换了。
那位发放戏服的工作人员又拿出来一件白色的，刚准备递给排在杜桥前面的女孩子，视线在刚刚过去的杜桥脸上一顿，拿着衣撑的手一顿。
紧接着换了一身枣红色的递过去。
这下子，排在杜桥前面的那个小姑娘就不依了。
伸手一指又重新挂到架子上的那件白色戏服，“小哥哥，我想要前面拿的那件。”
被叫小哥哥的男孩年纪也不大，面对画了一脸恐怖脸妆的小姑娘神色肃然，想都没想摇头拒绝：“你妆容跟衣服不符，这件枣红的更适合你。”他说着晃了晃手里的衣服，“你要不要，不要就别拍了，后面还有人排着队呢，别耽误大家时间。”
小姑娘气得轻哼了一声，到底没敢呛回去，不甘不愿地伸手接了戏服。
轮到杜桥，方才被挂上的那件白色戏服递到她面前，“给，小妹妹你的。”
“谢谢。”杜桥伸手接过。
前面不知道什么原因还没走的小姑娘见状狠狠剜了杜桥一眼，冷哼一声，转身进了换衣间。
杜桥抬手摸了摸鼻子。
换好戏服出来的杜桥让等在外面的林沐阳眼前一亮。
少女本就身材高挑，比周围的那些小姑娘要高半个头，人群里一眼就能注意到。
再加上化妆师给杜桥画的并不像其他群演一样，要么一脸血，要么顶着两个黑得快看不见眼白的眼眶，‘死’的要多惨又多惨。
杜桥的妆看着应该是水鬼的造型。
本就白皙的肤色被抹得更白了几分，在灯光下隐隐还有些青白，便愈发突出了她的五官，眼瞳极黑，又极亮。
这会长发披散，一身白色纱衣，说一声鹤立鸡群都不为过。
不知不觉的，她周围就空出了一片真空地带。
毕竟这对比实在有点太鲜明。
哪怕她只是一个到了场上后最多只能露个背影，到剪辑好的电视剧里估计一秒钟镜头都没有的背景板。
等待被叫的功夫，大家都是三三两两的蹲在角落闲磕牙，玩手机。
杜桥则是被林沐阳揪着灌了一耳朵的剧组生存之道。
总结下来，杜桥觉得无非就是三个词：有眼色，够听话，肯吃苦。
她点头表示明白。
人群这会开始骚动起来。
杜桥抬头看过去，她本以为是来叫她们上场了，就听到旁边有人喊：“放饭了，去领盒饭。”
林沐阳停止说教，拍拍杜桥肩膀，“走，先去领盒饭吃，估计还有的等。”
两人各领了一份盒饭回来。
没有桌子凳子，大家都是站着或者蹲着吃的。
杜桥扫了一圈没找到凳子也放弃了，抬手揭开盒饭盖子。
“木耳炒鸡蛋，狮子头，清炒土豆丝，这剧组的盒饭好像一直没变过，我上次过来也是这几个菜。”
“吃吧吃吧，我倒是想天天来，可人家还不天天要群演呢。”
······
杜桥听着附近的吐槽声，低头看向手中饭盒里的菜色。
她倒是觉得还挺好的。
有荤有素，米饭也不少，关键是还不要钱。
吃得津津有味。
林沐阳把手里的盒饭给吃完，抬头就见杜桥正合上饭盒盖子，挑了挑眉，“你这饭吃得倒挺快的。吃饱了吗？”
杜桥看了眼周围顶着一脸恐怖妆容又怕把妆给弄花了吃得小心翼翼的姑娘们，“有点，没饱！”
杜小云因为做手术的原因，饭吃得很少，杜桥又习惯性地会多做一点，最后饭菜都是她包圆。
一段时间下来，她这胃口跟着变大了不少。
倒是她这体重，因着每天都压力不小，非但没长几斤肉，相反还掉了几斤。
老实说，这么一盒盒饭，她也就吃个半饱。
林沐阳从门槛上站起身，“我去看看盒饭还有剩没，有的话再拿两盒回来。要没有就只能忍忍了，这边偏，也没小卖部。”
好在他们运气还不错。
吃完第二盒盒饭，杜桥在周围一盒饭还没吃完的小姑娘们带着些惊叹的目光下，拎着吃光的饭盒淡定地走到角落的垃圾桶前，扔了进去。
吃完饭又是一阵长久的等待。
她们不被允许是不能乱跑的，省地待会叫人的时候找不见。
林沐阳也说累了，倚着门框闭目养神。
其他人有经验的，就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来一张充气型的垫子和薄毯，找个角落躺下舒舒服服地眯一会。
没有准备的，就三三两两的背靠着背，或是你枕着我的大腿，我枕着另一个的大腿，圈成一个正方形。
杜桥这下可算见识到了各种奇葩睡姿。
周围已经隐隐有了鼾声，杜桥不困，干脆就把手机掏出来准备把沈教授发给她的书最后几页给看完。
她先看了眼时间。
二十二点十一分。
解锁后，准备点开电子书之前，杜桥先看到了邮箱app的右上角亮了一个小红点。
点开新邮件，就见上面的发送时间是晚上七点多钟。
那个时间她好像在车上睡着了。
等睡醒下了车又是走路到剧组又是化妆换戏服再被林沐阳拉着说教吃盒饭什么的，直到这会她才摸上手机。
等看到邮件内容，杜桥又忍不住心虚了一下。
等写好回信准备点击发送的时候，又退出去了。
这个时间，沈教授大概已经睡了吧。
第二次准备点开电子书的时候，手机又嗡嗡震动起来。
杜桥看着来电显示上的‘贺先生’三个大字，犹豫了两秒钟，起身走到没人的地方，指尖点在接通上。
“贺先生。”
“这么晚给你打电话，没打扰到你吧？”
“没有，贺先生您是想跟我说······”
“我听翟大姐说你阿姨前段时间转院到望州大学附属医院了，现在人恢复得怎么样了？”
“半个月前做了场手术，现在恢复得还好。”
“那就好。前几天翟大姐新应聘了一名服务员，杜桥你这边最近有时间的话，去酒吧那边交接一下工作吧。”
“好的，贺先生。”
“嗯，有难处可以跟我说，毕竟相识一场。我先挂了，再见。”
“谢谢贺先生，再见。”
挂断电话，杜桥面对着面前的木质院墙，静静站了会。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猛地转头看过去。
穿着枣红色戏服画了吊死鬼妆容的小姑娘对上杜桥看过来的目光冷笑了一声，“贺先生，啧，不会是你金主吧？”
杜桥皱了皱眉，抬脚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我觉得，做人，嘴巴还是要尽量放干净点，你觉得呢？”
“你······”
“我什么？”杜桥甩了甩身上戏服的大袖子，“嫉妒我穿了这身衣裳？”
她说着认真拿眼睛量了下面前这姑娘的身高，“我倒是觉得那位小哥哥挺细心的，这件白色的，他应该是怕你穿上后走起路来会踩到衣摆摔跤。”
“你······”
足够扎心的解释完，杜桥没兴趣继续听‘你你你’个没完，淡定地脚步一绕，走了。
身后传来一声满是愤怒的踹墙声。
杜桥勾了勾唇，弧度极浅，转瞬即逝。
林沐阳迷迷糊糊睁开眼，就见对面坐着的杜桥正抱着手机看得起劲。
好奇地探头过去瞄了一眼。
“你这看的什么？”
杜桥抬眸瞥了他一眼，“《物理概论》。”
林沐阳：“······”
他朝杜桥翘了翘大拇指，“你牛！”
出去上了趟厕所回来，他就见杜桥还在那看。
抬手看了眼手表，“快十二点了，你还不困？”
“还好。”
“那你接着看吧。”林沐阳抬手打了个哈欠，“再看会就好歹眯一会，我刚收到消息，你们的戏份估计得等到下半夜三四点钟了。”
杜桥点点头，“好。”
凌晨一点半，电子书的最后一个字看完。
杜桥把书中自己不理解的地方用备忘录给记完，晃晃已经僵了的脖子扫了眼四周。
除了距离不远还能隐隐约约能听到拍戏的喧杂声，她周围已经是呼噜声一片了。
四仰八叉什么姿势的都有。
杜桥学着林沐阳的姿势，把脑袋歪在门框上，抱紧胳膊闭上眼。
她身上这件白色的戏服好看是挺好看，走动的时候还飘飘欲仙的，但是是真心的薄。
这一片已经靠近山脚了，晚上的温度要比市里要低上好几度，也是她始料未及的。
睡着后体温会降低，杜桥估摸着自己应该会被冻醒。
不过结果是她并没有被冻醒，因为她只睡了一小时不到，就被喊起来了。
一个人拿着个大喇叭站在院子中央直接喊：“集合集合，准备一下，马上去片场。”
杜桥被林沐阳给拍醒时还懵了下。
眨了几下眼睛才彻底清醒过来。
起身跟在众人身后朝不远处的拍戏现场走过去。
到了后，现场要比她想象中还要热闹的多。
幕后工作人员忙成一团，导演拿着个大喇叭用出了沙场点兵的力气，演员休息的休息走位的走位，还有一些助理围在旁边忙前忙后。
再看布景。
就见一个一看就不怎么牢固的木质破庙，破庙后面还有个不大的人工小水塘子，水塘左边栽了一排远看是真的近看其实是假的垂柳，另一边是一些小土包，有的土包上面还挂着白幡。
鼓风机营造出来阵阵阴风。
待会就要扮演其中一只鬼的杜桥：“······”
她看着那个小水塘子，突然有点不妙的预感。
很快，这份不妙就成真了。
这会要拍的是男主经过破庙撞鬼的一个片段。
杜桥这会也有幸提前看见了这部戏的男主角。
只不过离得远，她连脸长什么样都没看清。
只听着旁边几个小姑娘压抑的尖叫声。
“是蒋泽尧哎，没想到真人这么瘦啊。”
“好帅好帅，激动死我了！”
······
被迫听了一耳朵追星少女激动发言的杜桥：“······”
看来她身旁的这些都是火眼金睛！
不过没等激动一会，她们这些人就被指挥着分散开来了。
杜桥还看见了扮成男鬼的钟霖。
刚准备开口打声招呼，就听着不远处的大喇叭里传来一道声音，“那个穿白纱衣，披散着头发的，你跳水里去。”
杜桥暗道一声‘果然’。
走到水塘边，杜桥看了眼面前这个人工挖出来只有两米直径还铺着塑料薄膜的小水坑，抽了抽嘴角。
蹲下伸手进去试了试温度，做好心理准备，然后把鞋子一脱塞到旁边的假草皮里，抬脚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
水只到胸口，饶是她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冻得打了个激灵。
等所有演员都站定在指定的位置，杜桥这边有个工作人员过来，看了站在水里的杜桥几秒钟后，才蹲下身小声嘱咐道：“那个，待会你听到导演喊开始的时候，就整个人藏到水里，直到听到有脚步声再慢慢冒出头，挪到岸边坐着，用手梳头发。”嘱咐完，他抿抿唇，“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嗯，记好别做错了，”难得的，对上水里抬头看过来的小姑娘那双眼睛，他忍不住又提醒了一句，“今天拍摄不太顺利，导演心情不太好。”
杜桥点点头，“谢谢。”
“那我先走了。”
走出镜头外边，他朝剧务招了招手，等人小跑过来后，小声吩咐了一声，“再去给那个演水鬼的小姑娘准备一条毛巾。”
杜桥在人走后就开始练习怎么在水里憋气能憋得久一点了。
随着现场慢慢静下来，带着几分恐怖氛围的灯效打开，不远处传来一声‘action’，杜桥深吸一口气，蹲下身沉进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