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军事医院。江骥重病的消息还没有放出,除了几个长老,也就只有江眠知道。距那天分开,不过五天。阿骥的身体竟亏空得如此厉害。她走那时把脉,脉象恢复正常,细心照料与调理,是会慢慢康复的,为何...?江眠和晏行修简洁明了解释后,立即带鱼宝赶往中海。中海距离京州有上千公里远,飞机最快也要四个小时。回合后,没有一秒的拖延,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中海。等江眠赶到中海的时候,江骥已经从医院转到家里了。他的家,是按照江眠的寝宫等比例仿造的,每一处都做到完美无缺,无二无别。竣工那天,他只说了一句话:【公主在就好了。】现场很吵,没人听到他说了什么,只有江望书知道,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眶红了。江骥带着江望书搬进新家后,他和江望书住在侧卧,而位于正中央的主卧一直空着。江望书曾问过为什么主卧空着。当时江望书还不太能明白那句话背后的意思:【那是给公主住的,里面都是她喜欢的东西。】除此以外,江骥每天都会安排人打扫,东西旧了换新的。远远看去,熟悉的建筑勾起江眠的回忆,在漠北的一切自动播放,眼前闪过的是,江骥从小到大陪在她身边的身影。“小主子...”鱼宝垂头丧气,飞机上时小主子情绪也很低迷。见到卧室时,鱼宝更是绷不住,眼眶一热,“小主子,阿骥他...”它想忍住的,但流泪就是不听话。“进去再说。”
江眠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但看到房屋上空笼罩着一层乌压压的云层时,她知道,这是定数。没办法改变的。门口的保镖身穿黑色西装,面无表情的模样比平时要严肃许多。卧室门口,江眠推开门。只见江骥脸色蜡黄,瞳孔涣散,瘦骨如柴,身上还插着大大小小的针,他的半口气就是靠这些吊着。“公...公主...”江骥语气孱弱,好似风一吹便会断。浑浊的眼珠染上风霜,不似年少时精明光亮,充满斗志。“阿骥,不要说话。”
江眠在床边坐下,在生命的最一刻,她能做的只有陪在他身边。“望书...”江骥勉强出声,抬起手,抖如筛子,肤色黄沉,有大面积老人斑。风烛残年,唯一不放心的是江眠。“父亲。”
江望书跪下,双手地上拟好的遗嘱,最上面一页,是关于江门归属权的问题。“公主...江门的成立本就是为了实现公主您的愿望,如今我不能陪您回漠北了;也无法陪您到最后了...公主,属下无能,未能尽到保护公主的义务...”江骥自责与愧疚,他的使命便是保护公主,可到头,还要公主来照顾他,他无颜面见陛下与将军。“阿骥,你做的很好。”
江眠收起遗嘱,神色淡然。生老病死,是每个生命都会经历的。她庆幸,自己能看着阿骥走。从出生到死亡,她都在他身边。“望书,扶我起来。”
江骥说道,拼尽全力坐下来,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他坚持下地。重重跪下。膝盖落地的瞬间,他预感到他只有一分钟了。可他还有很多话想和公主说,想从记事知道自己的使命哪里开始说起,说到第一次见到公主时被公主的美貌震惊到;说到第一次和公主说话,发现公主是个很冷静很温柔的人;说到第一次在公主面前练功;说到第一次保护公主,安然无恙;说到第一次被公主照顾......他真的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说...“公主,属下先走一步了!”
聚积所有的力气喊出洪亮恢宏的最后一声,低头下磕时,魂魄从身体迅速抽离,惯性作用下,磕了个响头!那是最郑重,也是最最后一个磕头。“父亲!”
江望书惊慌失措,扶起江骥时已经没了气,体温在指尖流逝。“医生!医生!快叫医生!”
江望书仓皇大喊,外面的人刚要行动,屋内响起江眠淡然的嗓音,“让阿骥走吧。”
“去准备后事吧。”
江眠重新回到座位上,“联系火化场。”
江望书沉浸在悲痛之中,听到时顿了一下。讷讷看向江眠,“好…”江望书出去时,其余三位长老才匆匆赶来。二长老性子冲,推开门闯进去,却只看到一张淡漠的侧脸。“出去,让阿骥走完最后一程。”
语气却凌然。阿骥不属于这里,所以死后魂魄会消失,会彻底归于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