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麓神神叨叨搜寻房间时,温熙白抵不住困意,早就窝在床尾睡着了。
大概是知道沈麓不会像以前一样欺负、打骂他,所以一放下戒备心,人就困得不行,这是他来到沈家有史以来睡得最安心、最香甜的一次。
小少年蜷缩成虾米状,四肢干瘦,肩胛骨清晰,躬起来的后背透过薄薄衣裳能看到那根清晰的椎骨。
沈麓把人抱到床头,给他调整一个看起来很舒服的睡姿,可很快他又弓成虾米状。
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睡姿。
没再勉强他,吹了蜡烛,沈麓也躺回床上,木板生硬,搁得后背有点不太舒服。
黑暗中,她静静睁着双眼,听着身侧小少年的平缓吐息。
心里为明天该怎么填饱全家肚子而发愁。
沈家的田地在原主亲娘死后就被村里的人分了七七八八,就只剩下一块不到三亩的石地,每年收成少到可怜,这些年里要不是有刘家接济,沈家早就饿死了。
她要不要去镇上找个长工做?
很快沈麓就否决掉这个想法,怕钱没赚到全家就先饿死,而且她也不放心丢下这一家子,毕竟原主得罪的人太多了。
记得十八村坐落在鹰角峰山脚下,有大山就有吃的。
明天她进山里看看,只要不懒,到哪里都饿不死人,更何况在这个有山有水的地方。
临时计划明天要做的事,心里没了多少负担,沈麓感觉轻松不少,左肩忽而一沉,一股清新皂角香飘来,夹着小少年的热乎乎吐息。
沈麓谨慎地侧了侧脸,借着微弱光线,小少年熟睡无辜模样映入瞳孔里,羽睫长翘浓密,根根分分明。
绯红双唇微张,吐息如兰,偶尔间“砸吧”一下嘴巴,发出一声轻嘤梦呓。
沈麓食指与中指并拢,抵在小少年的干净白腻额头上,尝试推了一下。
费了点功夫,好不容易把人挪开一点点,睡梦中的小少年似不满美梦被扰,鼻间重重哼了一下,很快又粘了上来。
这次干脆整个脑袋都埋在沈麓颈窝里边,呼出的热气一下又一下扫在她的脖颈、耳际、面上。
双手像抱玩具一样搂着她左手臂,一只脚直接搭在她双腿上。
活脱脱一个八爪鱼。
沈麓就这样被束缚住了,没想到小少年睡觉会这么不安分,直接把她当枕头。
透过薄衫,能感受到小少年的体温,突然间沈麓口干耳热起来。
即便她努力忽略呼在耳边的热气,心脏还是控制不住加快,身体发起热来。
脑中更是各种妖精打架名场面。
大概是身体构造发生改变的原因,所以一时间上火了。
心静、心静。
要点脸、要点脸。
做了几番心理建设,上头的火气才稍微降了降,熬到后半夜,困意袭来。
翌日。
天际薄光横穿云层,驱走黑夜。
晨阳透过窗口缝隙一点一点洒进来。
“咯咯——”
公鸡打鸣不止。
先醒来的是温熙白,脑袋下的“枕头”柔软,比以前在家枕的枕头还要舒服,眼睛没睁开,脑袋倒是先眷恋地蹭了蹭。
“别闹,再睡会……”
沙哑女声调懒懒、安抚地落下。
肆意放松的温熙白一僵,倏然睁开双眼,发现自个枕在谁怀里时,他面上血色褪个一干二净。
完了,完了!
会被打!
心脏砰跳不止,久久,疼痛没落下,温熙白小心翼翼抬起脑袋。
见沈麓还在睡觉,他劫后重生地大口吐着气。
她还没醒!
看了看半边身子都快要摔下床的人,又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大片位置,他脸一红。
一直都清楚自己睡觉不安分,让他没想到的是沈麓竟是一整晚都没叫醒他,更是纵容他把她当枕头。
晓得自己窝人家怀里睡了一夜后,白皙脸蛋上冒起深红。
悄悄移开搭放在沈麓身上的脚,温熙白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歪歪脑袋,羞怯打量依旧熟睡的人。
似乎是睡姿不舒服,又或是被打扰了一夜,沈麓哪怕是睡着了,双眉还是轻蹙,唇瓣孩子气抿起。
这还是温熙白头一回见到沈麓不设防备睡着的模样。
心口毫无预兆窜跳两下,温熙白伸出食指偷偷戳了戳沈麓的挺直鼻梁。
受到打扰,沈麓双眉拧了拧,嘴里轻“啧”一下,别开脸,眼皮下的眼珠子转动,有要醒来的趋势。
温熙白吓了一大跳,赶紧装睡地躺回去。
他就轻轻戳一下而已,人就醒了!
喉咙干得要冒火,沈麓咽了咽口水缓解缓解,睁开睡眼惺忪的眸子,洒进来的晨阳刺眼。
一醒来,身体各处就传来不适,先是后背的搁疼,而后是左肩的发麻和酸疼。
低眼看了眼小少年,人还没有醒。
抬手想把人唤醒,当看到他脸上未消伤痕,沈麓不忍了。
昨晚应该是小少年睡得最安心的一觉。
静静盯着破旧屋顶一阵儿,人还是没醒,左肩麻疼得厉害,没办法,沈麓先一只脚下了床踩在地上,几乎是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动作温柔至极地把枕在肩膀上的人移开。
没吵醒小少年,她帮他勾了勾落在脸边的小碎发。
套上破洞布鞋,揉着左肩出门了。
木门一合上,温熙白就睁开了眼睛,摸了摸被勾过的碎发,他不好意思地把脸埋进薄被里。
沈麓来到厨房,发现江知远已经把昨晚田小贺给的红薯蒸热了。
“醒了。”江知远心情非常不错,舀了清水给沈麓。“快出去洗洗,醒醒神,熙白起没。”
接过木盆,沈麓打着哈欠。“昨天睡晚了,他还没醒,让他多睡点。”
江知远脸上的笑容深了几分,“行,让他多睡点,他年纪还小,贪睡是正常的!”
看女儿这模样,昨晚小夫妻俩应该处得还不错!
阿弥陀佛,老天保佑,快让他下半年抱上大胖孙女!
不知便宜爹心中所盼望,沈麓把木盆端到屋檐下的石墩子边上,双手鞠一捧水,埋头清洗着脸。
春季早晨的凉水恰到好处清爽,洗了两遍脸沈麓才抬起头来。
“给、给你擦擦。”
温熙白不知几时站在了跟前,手里拿着一条干净毛巾,瓷白的脸在晨阳里尤为红,圆溜溜双眸闪着怯生生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