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麓边走进来,边讲道:“要进山。”
她自然能看出温熙白眼里的期翼,但是山她是进定的。
闻言,温熙白又蔫了,就连因刚睡醒而翘起的呆毛都泄了气的下垂,恹恹“哦”了一字后没声了。
杏眸里的水光转啊转地凝视着沈麓,似要将她面容刻画进心里。
见温熙白这么粘她,沈麓觉得这段时间没白喂,招了招手。“过来,跟你说个事。”
温熙白丢下怀里的薄被,笨拙的由墙边爬到床沿,因左膝关节处固定竹片不能弯曲,他只能屈着一边腿,另一边腿垂在床边沿。
削薄后背挺得笔直,仰着脑袋,小脸生净,大清早小模样有点像嗷嗷待哺的幼鸟。
见此,沈麓眸低温柔甚浓,摸了摸他微粉的眼皮。“真乖。”
温熙白唇角勾动,露出一个温顺又听话的恬静微笑。“你要平安回来!”
“会的。”沈麓从衣袖里拿出一片新鲜绿叶塞温熙白手里,嘱咐道:“倘若有人上门闹事,你撕裂绿叶,我一刻钟内会赶回来。”
她在绿叶中注入了预警玄术,绿叶受到损坏会第一时间通知到她。
温熙白捏着浓绿叶子,葱白指尖在绿色衬托下越发莹白,他左右翻了一遍小绿叶,看不出什么端倪,怀疑沈麓在哄骗他。
“有这么神奇吗?你又骗我。”他咕哝。
“没骗你。”沈麓交代,“没事别乱撕。”
“乱撕会怎样?”
“我会揍你。”
沈麓笑盈盈警告,温熙白渐渐鼓起小奶膘的双颊,本就圆的杏眸更圆了。
“睡下吧,我先走了。”
“我送你。”温熙白随手放下绿叶,准备穿鞋子下床。
沈麓阻止他,“不用。”
硬是将人按躺回床上,“晨时水雾重,有些凉,别冷到了,时间还早,你再睡会。”
扯过薄被盖在温熙白身上,沈麓不给他拒绝机会,径直出门了。
盯着合上的木门,温熙白盼望能再度打开,可希望终究还是落了空,想到几日见不到沈麓,心口总感觉空洞洞的。
拿过丢到一边的小绿叶,他又翻看一遍,没什么好稀奇的,怅然幽幽一叹,合上双目,把绿叶盖在左眼皮上等待天彻底亮堂。
离开房间,沈麓往厨房走去,用干净白布包起昨晚准备的窝窝头以及装小罐子里的酸笋。
省得开火吵醒便宜爹又是一阵阻拦,她在墙角拿了两个生红薯当早饭。
洗净红薯表层的黄泥,沈麓咬了一口,又脆又甜,这是用猪肉跟刘家换的红薯,刘家人颇为照料他们家,红薯都是特地挑年初挖的,而不是去年储存的旧粮。
一面咀嚼着红薯,沈麓一面仰头盯着挂房梁上的腊肉,只剩下了孤零零三小条。
才几天而已,就剩下了这么点肉,她怀疑肉都被老鼠叼走了,否则怎么可能吃得这么快。
赶时间,沈麓很快将这事抛之脑后,来到院门口,正欲拉开木栓开门时,发现院门竟是上了把旧铁锁。
为了不让她出门,便宜爹连这招都用上了。
沈麓哭笑不得,来到墙边倒退几步,她咬着啃到一半的红薯,一鼓作气朝土墙冲去。
在距离土墙还有一步之遥时,她跳跃而起,轻轻松松跳到不算高的墙顶。
天未彻底亮堂,是月亮与太阳交替阶段,村里还是处于一片漆黑情况下,她跳下墙顶,落地时不小心踩到一软物。
与此同时哭嚎起伏,沈麓结实吓了一跳,借着天际微微薄光和熟悉的嗓调,她认出暗中之人是张大麻子。
一巴掌呼啦过去,“闭嘴!”
这么大声吵醒便宜爹怎么办!
张大麻子吃痛地捂着脑袋瓜,这次沈麓下手异常重。“沈老二,你想要姐们的命啊,踩姐们不说,还打姐们的脑袋,姐们都被你打傻了……”
沈麓懒得听大麻子哭诉,直言打断她的话。“你在我家门口做什么?”
张大麻子舔舔发干唇瓣,讨好道:“我、我想跟你道个歉。”
沈麓扫量张大麻子一头的雾珠,以及微湿的肩头。“不要告诉我,你昨晚没回去。”
张大麻子傻笑地挠挠头,“你还在生气,我怎么敢回去。”
沈麓不是个硬心肠的人,可也不是个随意拿捏好哄的。“你回去吧,别守着了,别把时间浪费在没必要的事情之上。”
说完话她转身快步走人,想赶在天亮前抵达山脚。
张大麻子愣了愣,没想到沈麓这般不好说话,她留守一晚上的诚意还不够吗?
说真的,两人一同长大,大麻子真心把沈麓当妹妹,否则也不会偷弟弟的铜板与沈麓一道花。八壹中文網
从另一方面来讲,她也把沈麓当成某种臭味相同的依托,沈麓现下撇开她,这让大麻子有种她自己一个人在臭水沟里活着的感觉!
大麻子想拖人一道下水的想法沈麓怎么可能不清楚,她允许大麻子有拖她下水的想法,更是允许大麻子扯她衣裳从臭水沟里爬起来的想法,但这一切皆是要建立在先尊重她一家子之前,否则一切免谈。
虽然便宜爹唠叨烦人,病捞大哥嘴臭气人,小二百五喂不熟,只有一个温熙白娇气好养点外,可再怎么说都是她的一家子!
要嫌弃也是她自己关起门来嫌弃,有其他外人什么屁事!
要把他们几个一一送走或者嫁出去也是她沈麓自个的事,没别人上赶指指点点的份,又没吃喝他们家的,凭什么轻视她手底下养的猪崽们!
不对,是家人们。
走到半道,张大麻子不懈的追上来,苦苦哀求一心赶路的沈麓。
“沈老二,我错了,姐们错了行不,我给你道歉!”
她就沈麓这个救命稻草了,说什么都不愿意松开。
沈麓目视前方,一言不发,把张大麻子忽略得彻底,论大麻子如何恳求她都不搭理。
最后张大麻子道歉得嘴发酸,沈麓都未松口,连神态都未动容半分,真真是打算不搭理大麻子。
张大麻子心一横,干脆双膝一跪,对着沈麓连磕了三个大响头,比磕祖宗还要真诚。
沈麓瞥着跪在脚边的人,额头上缓缓流下一滴无语汗珠。
把她当死人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