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熙白这一听,小步伐上前,脑袋亲密地靠在沈麓肩膀上,很乖地蹭了一下,头发都弄毛躁了都。
“我害怕你觉得我是站在澜姐这边,让你感到委屈了。”
沈麓揉了揉少年的后脑勺,抚平他微乱头发,“你想多了,这有啥可委屈。”
该委屈的是他大嫂,挨了她一脚。
不过,经过这一脚,她真的不敢随意动赵澜了,以后能躲就躲吧,省得把人踢出问题来。
赵澜不比张大麻子,大麻子皮粗肉厚,挨她几脚都没事,即便有事喝口汤就能缓过来,赵澜细皮嫩肉,不经踢。
温熙白紧挨靠着沈麓,憨态地皱皱秀挺鼻子,在沈麓耳边咬耳朵,“阿麓,你再忍一忍,等我大哥觉得你可靠之后,他和澜姐就会走的!”
沈麓瞥斜过去,假设道:“若是你大哥一直认为我不可靠,他是不准备走了吗?还是说,他要带你一块走?”
这话令温熙白陷入一瞬的深思,沈麓立即有了不好预感,抽走少年手中的碗放到一边,她试探,“不要告诉我,你大哥还想带走你?”
温熙白双眸闪烁得厉害,紧紧抓着沈麓的手掌,承诺道:“我、我这次不会再走了,你你别担心……”
“我现在的问题不是你走不走的事。”沈麓要他直面回答她的话。
顶着沈麓的逼迫神色,温熙白压力大地说道:“其实我,其实我挺不喜欢我大嫂,我还不喜欢她那个小跟班……”
想到上回被赵四强硬带走,以及那段时间赵澜阻拦他回来,温熙白就烦心,即便现在回来了,与沈麓团聚,他心里还是不太稳妥,实在害怕赵澜又忽然发神经要带他走,他也很害怕大哥对沈麓不满意。
“不喜欢那便离远点,你莫怕。”沈麓看出少年心里压着的事,捏了捏他有些奶膘的脸颊,“只要你不想走,没人能逼迫你离开我。”
“真的吗?”温熙白的眼眶微微一红。
“真的,别怕,有我呢。”沈麓拥住少年,许诺道:“我尽量让你大哥满意我,他要是实在不满意,想要带你离开,我厚着脸皮,带上大哥和爹跟在你们身后一块走。”
一想象到沈麓拖家带口跟在马车后面,温熙白就忍不住发笑,心里稍微安稳了一些,揪住沈麓的衣裳,不住地点头,不忘叮嘱。
“一会晚饭的时候,你别忘了给澜姐道个歉,记得要真诚点,主要是装给我大哥看。”
“好,你放心吧,我会很真诚的道歉。”沈麓应下,让少年安心。
她多多少少猜测到少年可能是上次被强硬带走吓怕了,半丝安全感都没有,字字句句提醒她要让其大哥满意、放心。
少年越是忧心此事,沈麓就越是觉得他们几兄弟的身份不俗,尤其是他们三番几次险些叫出赵澜的姓氏。
赵姓。
皇族姓氏啊……
沈麓心中猜疑,少年刻意隐瞒,她没有生气,无非就是这个傻子怕吓到她,或者担心她压力大。
如今她猜测到,少年不明讲,她也懒得去求证给自己找麻烦。
苍狼皇朝,年轻皇女、王女、贵女不少,赵澜气度不凡,又自称本宫,恐是新晋皇太女。
隐隐猜得赵澜身份,沈麓又想到自己的那一脚,有点后悔猜对赵澜的身份。
傍晚。
夕阳西下。
成群候鸟叽叽喳喳在红霞遍布的天际飞行。
院中,饭桌上。
虽是家常菜,但沈麓拿出了十分的手艺,小鸡炖蘑菇、栗子炒鸡、蒜蓉青菜、清蒸草鱼等,在平常人家,过年都不见得吃这么好。
还未尝到饭菜,光是闻这一道道的香味,温镜川就晓得味道应该不差。
他多看了沈麓几眼,“这些的菜,都是你下的厨?”
“小小厨艺,让大哥见笑了。”沈麓谦虚。
“倒是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一手。”
温镜川之前听自家弟弟说过沈麓会下厨,他还以为是自家弟弟在帮沈麓说好话,现在看来,人家是真的会下厨,而且手艺还挺娴熟,从这一点看来,自家弟弟是不用下厨做活。
已经缓过一脚之疼,坐在主位上的赵澜冷嗤,“女子应该远庖厨,树立家国抱负,而不是拘泥于小厨房这种之地,没出息!”
面对赵澜的嗤之以鼻,沈枫彦有些小尴尬地笑了笑,为沈麓说话地讲道:“平日里我家阿麓都不下厨,想着亲家来了,为表心意,阿麓这才亲自下的厨。”
温晨辞可管不了饭桌上的暗涌,他一个劲往嘴里塞着喜欢吃的菜,囫囵道:“饭菜好吃不就成了,做顿饭的功夫还能悟出家国抱负的大道理来,那全天下的厨子不得死绝了。”
这话可丝毫没给赵澜面子,当即,赵澜的脸铁青了大半。
温熙白抿嘴浅笑,给沈麓夹了一块鸡肉,递给了沈麓一个安慰眼神,让她不要把赵澜的话放在心上。
沈麓与少年投来的目光对视上,微微摇了摇头,表示她没放在心上,让他别担心太多。
对于赵澜的一番嘲讽,她半点羞愧之意都没有。
看到两人亲密小动作,赵澜心里越发不舒畅,而且她还记着沈麓踢的那一脚,存心不想让沈麓好过,她又道:
“盲、沈姑娘,不知今后你要以何种方式养活全家?总不能一辈子靠上山狩猎而活吧,你现在年轻尚轻,还有力气不用顾及那么多,但人总有年老之日,无力之时吧。”
赵澜这话正是温镜川所想问,他放下要动筷子的手,笑着看向沈麓,一派平和又有几分疏远地说道:“让沈姑娘见笑了,我家弟弟向来是个懒的,在家之时侍男伺候不断,前前后后都有人在照料,如今身边没人顾看着,我这个做大哥的着实不太放心。”
温熙白在桌子底下握住了沈麓一边手,对自家兄长说道:“大哥,我不需要人伺候,在家之时我……”
温镜川略显些不快,“你现在腿脚不便,身边无人伺候终归不便。”
温熙白嚅嗫唇瓣,还想辩驳几分,手掌却一紧,他不明地看向沈麓。
沈麓递给少年一个安抚眼神,而后对温镜川说道:“大嫂和大哥的忧虑我能明白,如今我半点建设皆无,确实是不能让两位放心将小白交给我。”
沈麓直视二人,毫不避讳地讲道:“实话跟二位讲,我无报国之心,更无从军、从官打算,从商挣些银两的心思也没有多少。”
她只差说,她只想摆烂。
听完沈麓这番话,沈枫彦都觉得丢脸的程度,暗暗瞪了沈麓好几眼,都恨不得跳起来给她两拳头清醒清醒一下脑子。
平日跟他吵架她嘴皮子倒是利索,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她就不会说话!
说谎,说谎她会不会啊!
温熙白悄悄咬了咬口腔内侧肉才忍住差点飚出来的笑声,他知道沈麓半点抱负都没有,可他没想过她竟敢如此直白说出来。
看到自家大哥脸都黑了大半模样,他更想笑了,又忧心自家大哥铁定是对沈麓半点满意都无。
陆淮嫌丢人的半捂脸,他佩服沈麓的实诚,但不建议她现在这个时候这么老实。
唐凌奔则笑出了声来,颇有嘲讽意味地开口,“沈女郎,倒是个奇人,能把懒惰说得如此光明正大。”
“你懂个屁,这叫、这叫真性情!”听不下去外人埋汰自家哥哥的妻主,温晨辞护着回怼。
温镜川淡淡斜视过来,温晨辞立马低了头,老老实实继续吃着喜欢的饭菜,不再言语。
赵澜呵笑出声,“沈姑娘如此无为,如何养家糊口?”
“大女子无报国之心也就罢,连挣银子的心思都无,岂不是惹人笑话。”
“我也是这么觉得。”温镜川神色疏离,“沈姑娘,人要有奔头,生活才有希望,你如此无抱负,我实在不放心将弟弟交由你。”
看着夫妻二人一脸认真,沈枫彦笑着打圆场,“亲家,我母亲过世得早,阿麓当时年轻也小,未学得什么远大抱负,年纪又轻时稀里糊涂娶了夫,现无任何抱负也实属正常。”
“等过一两年,她年纪稍大些,有了孩儿就会有一番理想抱负。”
“再说了,前阵子阿麓出手在山上猎得的活物存了一笔小钱,虽跟亲家的家底比起来是不够看,但吃穿用度是没问题。”
沈枫彦亲亲热热地往温镜川碗里夹了块肉,“左右啊,我家是绝对不会亏了熙白,阿麓的性子温良,决计是不会做出对不起,或者负了熙白之事。”
“不信你可以问晨辞。”沈枫彦把温晨辞拉出来,“前阵子他也在我家生活过一段时间,我家阿麓有口吃都先紧着他们,也从来没有让他们兄弟二人忙活过什么。”
温晨辞看看眼底满是央求的沈枫彦,又看看自家沉默不语的大哥,他犹犹豫豫地小声说道:“大哥,以前二嫂人是不咋样,但自从被我哥哥打了脑子之后,人就变得挺不错。”
挺不错三个字在挑剔的温晨辞这里可是非常好的意思,要不是为了哥哥,他才不会帮沈麓说好话。
沈枫彦操着老父亲的心,温镜川也同意操着老父亲的心,面对沈枫彦这一席话,他没有一丝动容。
全是一堆空话,他看不到一点实际的东西。
赵澜直白开口,“沈家大哥,不是我们挑事,而是你说的这些,我就是上街随便抓个人,给些银两都能做得到。”
沈枫彦拢紧双眉,“可、可这哪能一样呢……”
一直缄默的沈麓启唇出声,“温大哥,我适才说的全是实话,并无半丝隐瞒,至于我大哥说的等一两年有了孩儿一事更是无稽之谈。”
“这一两年内我不会要孩子,准确的说,五年之内我是不会要孩儿。”
话刚落,她警觉掌心里的手要抽走,她及时握紧,更是强硬与其十指相扣。
适才如果说沈麓表明自己无半点建设,温熙白只当是笑话,那么现在沈麓说的五年内不会要孩子,他难受之余,则更多的是茫然。
无建设也就罢了,如今连孩子都不要,而且还是五年之内,他自己都不敢确保五年后沈麓还喜欢他不,毕竟人心是最容易变的。
这下,温镜川对沈麓越发不喜欢,严重怀疑这货是想白白耗着他弟弟,等他弟弟年纪大再一脚踹开,重新挑个年轻的!
现在别说温镜川不满意了,就连沈枫彦都有些动怒,手指在暗中揪着沈麓手臂的皮肉,低声骂着,“你又再犯什么浑?!不想从军报国,不想进朝堂建设,银钱都不想挣也就罢,现在连孩子都不要,你到底想做什么?!”
“大哥,你先稍安勿躁。”沈麓安抚沈家娇贵。
沈枫彦气得直瞪眼。
“沈姑娘,倘若你是抱着有一日便过活一日的心思,恕我不能将弟弟交给你。”温镜川沉声,“我阿娘和爹爹走得早,两个弟弟这一年多里又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头,现今我好不容易找回他,我不能让他往火坑里跳。”
沈枫彦焦急,生怕温镜川立即带上温熙白离开,他劝说着,“呀,亲家这说的什么话啊,熙白嫁进我家,怎么会是往火坑里跳呢!”
“温大哥,你先听我一言再做决定也不迟!”沈麓凝重着神色。
“你倒是说啊,我们听着。”赵澜嘲弄,“看你一个盲流子能说出个什么来!”
沈麓娓娓而谈,“相信各位前来的这一路定然看到了不少灾民,灾民一多,代表着局势终有一日会大乱,加上各地盗贼日益猖狂,我若是在这时从了军,无疑是把脑袋架在脖子上。”
“要是入朝为官,迟早会卷入皇权争夺。”
“从商的话,以当今的混乱之势,只怕赔得半个铜板都无。”
“五年内不要孩子,其一是局势不稳,我不会让我的孩儿出生在混乱之年,更不会将小白的生命置于危险之地。”
“其二是,小白年纪尚小,他还是个孩子,过早要孩子只会对他身子骨不好。”
末了,她认真看着少年说道:“综合考虑一番,孩子晚些要才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