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听到脚步声的瞬间,秦和舟便猜到可能是裴知雨来了。
他心中情绪复杂,看到走到自己面前也不敢抬头,不知道说什么、做什么。
秦和舟不想把自己狼狈且软弱的一面表露在她面前。
他总想着自己成为强者去守护爱的人,却从未想过他所爱之人也想守护他。
没有人安慰时还好,一有人来关心悲伤就会再也抑制不住,人人如此。
裴知雨这样温柔地安抚着他,反倒使得他压抑的泪水瞬间流淌下来。也许是觉得丢脸,秦和舟一言不发地用手把脸紧紧捂住,不想让她看到。
“秦和舟。”
她轻轻念了声他的名字,并没有像要窥探别人伤疤似的掰开他的手,只是缓缓地问他:“你要不要抱一下?”
如果需要的话,她就会一直陪在这里;如果不需要,那她也会乖乖离开,给他留个私人空间。
时间仿佛就此静止了。
除了秦和舟难以自抑的啜泣声外,什么都听不到。
“我知道了。”裴知雨小声道。
她以为秦和舟不需要自己,正要把手收回来,猛地被他攥住手腕,那力道就像是要把她揉碎一般。
可说话的声音却还在抖,恐惧将秦和舟整个人都吞噬,现在只有裴知雨能让他的心安定下来。
他宛若恳求似的说道:“裴知雨,你抱抱我吧……”
裴知雨也早就泪流满面,连回应的话都说不出来,只知道赶紧将人抱住,轻声“嗯”了下。
待仲悦追上来,只看到远处手术室门前,裴知雨站着,秦和舟坐在长椅上,双臂紧紧搂住她的腰,将脑袋埋在她腰间。
以最脆弱的姿态寻求着安慰。
这还不算喜欢吗?只是当局者迷。
作为旁观者的仲悦,本意是希望裴知雨能及时止损,不要在无意义的感情中消耗自己。
但经过今天这些事,还有眼前这一幕,她改变了想法,只希望他们能终成眷属。
手术进行得十分艰难,裴知雨维持着这样的姿势陪秦和舟又等了几个小时,直到天泛白都没等到门开。
“那个……”仲悦小心翼翼开口,提醒道:“如果一时半会出不来,你们要不还是去休息一下吧。”
闻言,裴知雨垂眸看了眼秦和舟,眼神中尽是不忍,她对仲悦道:“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陪着他。”
虽然希望他俩好,但仲悦实在担忧裴知雨对身体,毕竟刚经历过爆炸,这都一整宿了,再不休息怎么好。
情急之下,她寄希望于另一人,“秦和舟,你劝劝她吧。小雨还脑震荡呢!”
裴知雨刚想说不用,腰间的桎梏突然消失。
秦和舟松开了她,随意地抹了下脸,用已经哑得不成样的声音对她说:“她说得对,你需要休息。”
“……”裴知雨一言不发,她不想走。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像是在赌谁先妥协。
从她醒来至今,第一次看到秦和舟的脸,哭得太厉害以至于双眼红肿起来,下巴上冒出些胡茬……
躺在里头的是他除了祖母外仅剩的亲人了,失去至亲会多痛苦,裴知雨完全能懂。
她下意识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眼角,“对不起。”
向丢掉的格桑花道歉,向被他误会的秦和舟道歉。
这一次,裴知雨坚定了自己的心。
“我不会走的。”
“周言礼告诉我,你受的伤其实比小姑严重。”秦和舟握住她安抚自己的手,轻声道:“裴知雨,我需要你,要你好好的。听话,回去休息吧。”
如果失去亲人将成为既定事实,那么他希望尚在人世的爱人能平安。
但裴知雨很强硬,她知道这两个人都是为了自己好,可高度紧绷的神经让她几乎感觉不到疲惫。
就在彼此拉扯时,手术室的大门终于打开。
秦和舟瞬间从座椅上弹起,但由于久坐以及精神损耗,他一时没撑住摇晃的身子差点倒下。
还好裴知雨反握住他的手,给了他支撑力,这才没有摔倒。
两人十指交握,搀扶着彼此走过去。
秦和舟急切地问道:“怎么样?手术成功了吗?”
“成功了。”周言礼摘下口罩,同身旁的医生对视一眼,似乎还有话没说。
秦和舟观察入微的性格,怎会注意不到这些小动作,他立即追问道:“人没醒?”
他的心又悬起来。
只见周言礼歉疚地点了点头,艰难地开口,“爆炸,影响太多了。现在已经最好的状态,但至于梦姨能不能醒,什么时候醒……我们没法保证。”
眼看着秦和舟眼中的光芒一点一点消失,周言礼也不好受,但他作为医生必须将真实情况尽数告知。
护士推着病人从手术室中出来,经过他们的时候也感受到了气氛之压抑。
秦和舟并没有叫停,后知后觉的跟上去,走前一句话都没有跟周言礼说,只留了个眼神。
周言礼明白其中含义,他仰着头内心也在挣扎着,几番犹豫后还是给家里拨去了电话。
因为秦梦之当下还没有度过安全期,便被安排住进了重症病房,周言礼早早通知过下面的人要多留心加强监护。
看着人被送进去后,秦和舟迟迟不愿离开。
裴知雨在他身旁,两人的手仍旧紧紧交握着,掌心的温度过高,似乎要通过这个方式向对方传输能量。
以秦梦之现在的情况来看,离开了重症病房也仍旧需要人时时照看着,现在就把身体搞垮是得不偿失。
她也实在不忍看秦和舟再这样苦苦煎熬了。
但劝他自己去休息太难,裴知雨只能找了另一个“借口”。
“我累了。”她拽了拽秦和舟的手,小声道:“陪我去休息会儿吧。”